荀翊头也未回,沉声说道:“交给你。朕在这儿等。”
“是,皇上。”戴庸偷偷扫了一眼殿内,见皇上仍站在寝床旁,连连冲着几个侍卫招手。
一行人如云流水般的退了出去,临走还没忘把门给关上。
太后的人这时也听见动静,匆匆赶来,正遇上戴庸,桐枝亦在门口紧张的向里张望。戴庸摆了摆手布置道:“门口留两个,切莫走远了。里面……里面暂时先别去了,皇上在里面呢。你去紫宸殿拿套衣服,皇上来的匆忙。”
戴庸欲言又止的回头看了一眼殿内——皇上可是只披了件大氅就直接来了,里面只穿了亵衣啊!如今还把大氅脱了……
荀翊站在床侧,宁姝低垂着头,声音哽咽的不成调儿问安:“皇……皇上……”
荀翊伸手轻按了下她的头顶,微微叹了口气:“免了。”
瓷器们轰的炸了。
“他在干什么!他想要对姝姝做什么?!”
“趁人之危!”
“他一进来就脱衣服是不是一种明示?”
“前有狼后有虎,不是□□掉就是被吃光抹净,姝姝怎么这么难!”
宁姝脖子往下缩了缩,方才只是临死的挣扎,而此刻,后怕、惊恐都一股脑儿分不清的席卷上来,漫过心头。
床边似是有人俯下身子,宁姝吓了一跳,连连往后挪了两下。接着,她就看见皇上复又站直,手上拎着她搁在床头的孔雀蓝釉罐。
他沉默着端看这个罐子,眉间皱成了个川字。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好看的,黑色长发和洁白的亵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衬的眸色愈深。
“皇……上。”宁姝声音沙哑,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发出两声,方才显然伤了嗓子。
荀翊低头看她,见她目光一直落在孔雀蓝釉罐上,眼睛里尽是担忧。
“你在怕什么?”他开口问道,“怕朕摔了它?”
宁姝抿了下唇,传言中皇上不喜欢瓷器,总不能说他拎着小孔雀是为了欣赏吧。
“这就是你之前所说的,重要之物?”荀翊慢条斯理的问道,语调一如他给人的感觉,四平八稳。而如今,这样的平缓也给了宁姝满满的安全感。
宁姝连连点头。
荀翊仔细分辨她的眼神——委屈,害怕,惊慌,还有满满的哀求。
平时的她不是这样的,她是喜欢笑的,总是想法子逗自己逗瓷器们开心,一点小事儿也能让她展露笑颜,事情也总是往好的方面去想。虽然也有过挣扎也有过不知所措,但她都能尽量调整适应。
她像是一汪欢乐奔流的小溪,河沟是什么形状,她便是什么形状,但什么也阻不了她。
荀翊突然觉得自己过分了。她爱惜瓷器,爱惜这个孔雀蓝釉罐,自己早已心知肚明,何须再挑这样的时候来试探呢?
他将孔雀蓝釉罐放在原处,说道:“近日宫中有些谣言,朕已知晓,会还你一个清白。”
宁姝回道:“谢……皇上……”
这不是荀翊熟悉的宁姝。他所熟悉的,是他在孔雀蓝釉罐里看到的。
“嗓子还不舒服便不必说了。”荀翊微微吸了一口气,目光由她脖颈上掠过,那处仍有一圈红紫色的掐痕。他将声音尽量放的柔和,生怕吓到她似的:“稍后传太医来看看,朕去外间坐着。”
说罢,他便转身向外去。
“砰”的一声,殿门被猛地撞开,介贵妃的声音急匆匆的赶来:“宁姝?你可有事?”
介贵妃一掀软帘,恰巧看见只穿了亵衣的皇上站在殿内,宁姝窝在被子里哭的梨花带雨。
介贵妃来的匆忙,并未仔细分辨外面的人,如今见到这样的场面难免愣滞愣,随即“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陛下……奴才失察,未曾想到在太后宫中竟然会发生这般事。”
荀翊摆了摆手:“你去里面瞧瞧她,伤的可严重?”
“是。”介贵妃应道。
瓷器们也从惊慌中缓过神来,纷纷舒气:“没想到皇上还是很君子的嘛,没有趁人之危。”
“姝姝会不会以后不能说话了呀?万一伤到了嗓子怎么办?”
“乌鸦嘴!说不准因祸得福呢!”
青叔心思缜密,这时突然开口道:“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她一个贵妃,为何半夜急匆匆赶来身上却是整齐的?”
秘葵说道:“青叔是怀疑介贵妃为争宠做出此事?再嫁祸给柳非羽,一箭双雕?”
青叔沉吟片刻:“不,不应当是这般。介贵妃见了皇上,着急之下的自称为何是奴才?为何是她失察?此外仍有一件事儿是我想不通的,姝姝遇险,为何皇上是第一个知道的?他甚至连衣服都未来得及穿便急忙赶来?”
秘葵沉思片刻:“确实怪异。”
小白声音颤抖:“那个……你们看他……他正盯着咱们几个看呢。皇上不喜瓷器,是不是想着怎么把咱们给摔了?”
他这么一说,青叔和秘葵都朝下看去,荀翊确实正盯着他们,但又好似是隔着他们在看别的,眼神里说不出个究竟。
“他不是也能听见我们说话吧?”秘葵吞了下口水:“小白你试试骂他一句,看他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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