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能距离杀父仇人如此地近。
北蛮腹地,圣山之下,狼王。
曾经,这个人距离自己无比的遥远。
他只是一介富商,狼王远在北蛮深处,路途险阻,气候恶劣。
许多年前,郑修早已放下了乱七八糟的念头,一心搞钱。
从前的他,怎会想到有这么一天,能深入北蛮腹地,距离那个人只有十步之遥。
郑修走出两步,神情间多了几分茫然。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长靴,随着自己一步一步地接近那个人,郑修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一股没由来的恐慌。魏辰摸骨测算的“北字劫”三字犹在耳边。仿佛他所走的一路,冥冥中有人牵动着,让他走到了这里,走进了月之氏族,即将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
郑修走到
这驸马爷的表情不像是来讨老婆,更像是来寻仇的。
两族本就不对付,郑修的神情让艾力山警惕起来。
霍惑刚想提醒郑修:“王爷,大局……”
“为重”两字还没说出口。
锵!锵!锵!
嗡!嗡!嗡!
大乾精兵们的配剑,应声出鞘,呼啸的剑光横在艾力山几人的脖子上。
艾力山等亲卫瞬间屏住呼吸。
“谁动,谁死。”
郑修又走出三步。
月玲珑神情悲苦,两手伸开,咬着下唇,挡在郑修面前。
她至今仍不明白,为何父亲要将这人引来北蛮。
父亲知道两族数百年的仇怨难以根除,族里传说二十多年前是父亲拼死挡下了郑浩然,从而直接导致了郑浩然的死。
郑氏与月之氏族,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为何父亲非要让他们结合,结为夫妻。
月玲珑至今仍想不明白,为何父亲会说是“故友的承诺”,她不明白,不妨碍她如今挡在郑修面前。
“要挡我,便用你的奇术,你不是‘缝尸匠’么?”
郑修轻轻按下月玲珑的手臂,从她身边走过,留下一句:
“尸体会很多的,很多的。”
月玲珑一听,如遭电击,两腿一软,跪在地上。
霍惑一看这架势,暗道糟了,他妈就不该相信在大乾境内如日中天的赤王,到了蛮族的地盘上能“大局为重”。
霍惑与沈石宗对视一眼,后悔已是太迟。但如今蛮族竟起了内乱,他们二人眼神闪烁,甚至在犹豫,是否要来一回“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趁机攻下北蛮再说。
可就凭这区区一百人?
攻下其余九大氏族?
霍惑光是这么一想,都觉得有一点点异想天开。
这些日子九大氏族派出的死士,杀了一波还来一波,无穷无尽像是杀不完似地,霍惑难以想象,蛮族中窥见了门径的奇术师是不是如此地多,如蝗虫般源源不绝,杀之不尽。
“不准靠近狼王爷爷!”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忽然推开妇人,鼓起勇气小跑冲到郑修面前,气鼓鼓地伸开手。
先是一个小孩,紧接着是一个七旬老人,而后是月之氏族的妇女,还有更多的青壮年,空中悬空的长剑并没有吓倒他们,月之氏族中,无论是战士,又或是老弱妇孺,他们争先恐后地冲上前,挡在大乾赤王面前,组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
挡在最前方是一位扎着三根辫子的女孩,她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脸上留有血污。一双眼睛在污垢中却落得水灵动人纯净无暇。
她用一口烫嘴的乾语,弱弱地问郑修:“你似……公主,她男银吗?”
郑修瞪了瞪眼。
“送你。”
女孩见郑修没说话,当他默认,从身后取出一串打磨后的骨链。
兽骨被打磨成圆月或狼头的形状,做工粗糙,却透着童真的稚趣。
“扑哧。”
凤北听见郑修心中的“无语”,忍不住掩嘴一笑。
她了解自家男人。
若月之氏族的人提着刀枪杀上来,郑修心狠,说杀就杀了,屠戮一空也不是不可能。但目前阵仗,郑修很难狠下心了。
他要不是心肠这般忽软忽硬的,郑氏不会聚集那么多能人异士,二十年前白鲤村一案,“郑善”不会冒险冲进常闇救出她;两百年前如真似幻的幻境中,也不会有那么多退隐武林的侠客们,重新抓起兵器,跨越大漠,抵达日蝉谷,不顾生死。
郑修低头,久了皱眉说出四字:“都是套路。”
他从女孩手中接过骨链,摸了摸女孩的头。
漫天长剑,在空中转了半圈,如活的般,各归各鞘。
森巴一直焦急地看着天色,盼着太阳快点下山,月亮快点升起。
剑拔弩张在顷刻间消弭于无形,谁也料不到赤王的怒火竟消得如此迅速。
忽然。
外面闹腾了半天,却没半点动静的狼王居内,竟传出一阵阵微弱的喘息,沙哑低沉的声音传出。
“在外面的……呼……”
“可是,郑浩然之子?”
森巴眼睛两边瞟,大声回应:“狼王,是驸马爷!你指定的驸马爷!”
那急促的口吻,潜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