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亮,朝臣们摸黑进了宫,午门城楼鼓响后,他们敛声屏气来到太和门前等待早朝。
不知过了多久,天子驾临太和门,十二旒冠冕俨然,玄黑赤红衮服庄重,他缓步而来,身侧却站着一个一脸惊慌的六岁孩童。
朝臣们见怪不怪,那孩童正是皇太弟赵瑜。
先前皇太弟和嘉太嫔事发,朝臣本以为皇帝定会治罪,但黄河之行回来后不久,皇帝竟然赦免了嘉太嫔和十皇子,也没有废除皇太弟之位。
皇帝对皇太弟称不上喜欢,反倒是十分的冷漠,可是不管大朝小朝,他总是将这稚子带上,是不是问皇太弟的想法,倒像是真的想要将天下尽早交给皇太弟。
赵珣面无表情看着底下站着的大臣,对赵瑜问道:“赵瑜,你说说,张大学士之策是否有道理?”
赵瑜满脸慌张,他一个六岁孩童,哪里能明白透彻大学士所言。
当下赵瑜支支吾吾不敢说话,他看着赵珣眉头拧得深深,更加战战兢兢。
赵珣心中焦躁,他知道自己所做无异于拔苗助长,可他抑制不住急迫的心情。
赵瑜太小了、太小了,小到无法将朝政立刻交给他,还需要多少年,自己才能脱身去寻赵蘅玉。
玄微道士说过,海上蓬莱窥见过仙踪,他在心底不相信,但清醒太过痛苦,他情愿去相信。
蓬莱何处,只怕是在天与海、生与死之间……
“臣弟以为、以为……”
赵瑜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赵珣疲倦地一抬手制止了他。
他望着赵瑜苍白的小脸,心中漫不经心地想着,赵瑜定然是会恨他的。
他一手操控着赵瑜的命运,看着赵瑜沦落宫外,将他接入宫中封王,将他封作皇太弟,又将他下狱,如今又强要他学会一切。
赵珣忍不住想象,赵瑜长大后会怎样对付他,或许在死后,他会被挫骨扬灰。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赵珣站起身来,漠然说道:“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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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延福殿内,狂风刮过,白色的帷幔随风而动,殿外,雷雨交加。
延福殿已经大变样子,赵珣笃信道士,按照道士的招魂之法,将延福殿布置得宛若灵堂。
但赵蘅玉一次都不曾入梦。
赵珣躺在榻上,眉头深深皱起,自赵蘅玉离开后,他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的梦里,是一片空洞惨白的荒芜。
他在梦中也在苦苦寻觅着赵蘅玉,可是赵蘅玉从不肯出现。
赵珣忍不住想,赵蘅玉必定是恨他,不然为何她不肯与他相见?
“蘅蘅!”
赵珣闭着眼,紧紧拧眉。
第一次,赵蘅玉出现在他的梦中。
梦里,他和赵蘅玉站在城楼之上,赵蘅玉大红的嫁衣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她表情模糊,看着赵珣:“阿珣,你始终不懂我……”
赵珣心中一紧,他伸手去拉扯赵蘅玉的衣袖,但不知为何赵蘅玉轻飘飘地躲开了他,赵珣目眦尽裂,眼睁睁看着赵蘅玉落在了地上,眼前是一片可怕的红,赵珣不知那究竟是赵蘅玉的嫁衣还是她的血。
他追随赵蘅玉而去,然而下一瞬间,眼前景象骤变。
赵珣一愣,低头怔怔看着怀里的赵蘅玉。
他用力抱住赵蘅玉,声音有着细微的颤抖:“蘅蘅……太好了,原来是梦。”
赵蘅玉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赵珣不知为何没能抓住她。
两人站在摇摇晃晃的船上,赵蘅玉戚哀地看着他:“你什么都不懂……”
赵蘅玉向后仰去,湍流很快吞没了她。
赵珣只觉天崩地裂。
他猛然醒来。
“是梦……”赵珣舒了一口气,他伸手往榻上摸去,“蘅蘅,我做了一个噩梦。”
他摸索的动作戛然而止。
原来不是梦。
他已经永远失去了赵蘅玉。
一道惨白的闪电照入殿内,赵珣面色森白,尤为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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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柳树村。
村头有一间小小茅屋,那是王则父亲留下的屋子,如今被他用来做了私塾。
今日,他教了一段《孟子》,茅屋里端坐的小孩却有些心不在焉。下学后,小孩支支吾吾告诉王则,他家里要他回家种地,以后再没有时间过来上课了。
王则怔忪,片刻后,他苦笑道:“去吧。”
小孩端端正正给他行礼:“先生,学生告退。”
天色尚早,王则无事可做,他转悠着在村里农妇手里买了几个鸡蛋。
妇人笑道:“王先生,我家的鸡蛋最是养人,你家娘子才生产不久,就应该多吃这个。”
王则略带羞涩地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一年前,他救了一个落水的女子,为了让村里医婆救她的命,谎称她是私奔寻他的姑娘,这本是权宜之计,可是没想到两人就这样做了一年的假夫妻。
那女子醒后自称姓季名玉,问起从前之事一概想不起来,王则没有办法,怜惜她孤弱,只得将她收留了下来。
王则是读书人,有礼有节,从未冒犯季玉分毫。
他从季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