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对自己那所作所为有一丝羞耻愧疚不安……
她就可以阻止自己心中的恶魔。
可是啊……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地无比明朗,无比美好,笑地甚至比她记忆中那个清风朗月般的少年更加熠熠生辉地对她说——我不后悔。
他怎么敢?
他怎么好意思?
他怎么能这样厚颜无耻?
他曾经的骨气意气傲然之气呢?!
她就是个傻瓜!
为这样一个人牵肠挂肚擅自多情的她,真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
所以她不要再做傻瓜。
既然他都为了荣华富贵脸都不要,她还要什么脸,又还给他留什么脸?
所以她借机攀上了那位炙手可热的新相,她提点着父亲为那位大人做事,而她亦得到承诺,会为自己博得一份好前程。
管他什么爱与不爱,年纪如何,长相如何,为人如何。
既然他人眼里女子的地位便是由夫君给的,既然他都能为了权势出卖自己的婚姻,那么她又为何不能为自己挣一份最好的前程,宰相夫人够不够?甚至皇妃皇后又够不够?
等到她站在高处,俯视他的时候,她一定大声地嘲笑他,谩骂他,让他如最卑微的虫子一样讨好谄媚她!让他看看,他出卖了自己爬上的高位,却仍有人能够将他踩入泥里!
于是,她便日日夜夜怀着这样恶毒的心思,走到了那一步。
走到那位宰相大人,突然给出那个危险指示的那一步。
所以说,愤怒和仇恨,会让人失常、失智,明明那么不划算的买卖。
明明就算事成,她的名声也必然会被毁掉,可是,她却硬是鬼迷心窍地答应了,趁机将那药放入了他的酒中。
因为,她发现,比起费尽心机爬到最高处,再费尽力气地将他踩到泥底,她似乎更想立刻撕下他和他那位公主妻子虚伪的恩爱面纱。
不是装出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吗?
不是说不后悔吗?
明明是一个贪权一好色的龌龊勾当,偏偏还要装什么夫妻深情,好像真的是两情相悦似的。
他们若是两情相悦,那她又是什么?
比笑话更大的笑话?
所以她无法容忍。
那两人亲昵恩爱的模样,她一刻也看不下去。
于是她给他下了药。
于是她甚至还保留着一点理智,将那个一向对她恶毒的庶姐哄进了房间。
她等着那位公主殿下脸色大变,再也装不出恩爱情深,对他弃如敝屣的模样。
可是,她失败了。
败地糊涂,败地彻底,败地什么都不剩。
本就没什么亲情的“亲人”对她恨之入骨,原本承诺给她前程的大人翻脸不认人——与虎谋皮焉有善终,她早该想到的——而他和他那位公主妻子,却仍旧是曾经的恩爱模样。
哪怕他的为官之路受打压,也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那两人。
他们仍旧是恩爱夫妻,神仙眷侣,只有她徒增笑柄。
只有她被逼地无路可逃,最终如同一条摇尾乞怜的野狗,遁入佛门。
出家后第一年,她便听说,那位公主殿下不远千里去琼州寻夫去了。
来上香的附近农女,都因此对那两人的恩爱情深而艳羡不已,在佛前拜了又拜,想要求得一份同样如此的姻缘。
她坐在破旧的蒲团上,口中念着经,耳中听着农女的艳羡和乞求,心火灼炽。
日复一日,终不能熄。
*
“……长宁侯夫人请咱们庵里做法事,那可真是个大场面,不光咱们庵,还有京城附近好几个大寺和道观的女尼女冠,甚至那翠华观的希微道长也会去呢!”
“希微道长?就是那个据说跟乐安公主交好、因而深得皇恩的希微道长?”
“自然!除了那位,京城还有哪个有名的叫希微的道长?”
“哎呀,那可真是大场面了!我听说那位希微道长傲地很,除了宫中,旁人一般都请不动呢!”
“可不是!”
……
几个女尼兴奋的话声从耳边掠过,听到那个熟悉的曾在心中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名字,问心睁开眼,看着手中被自己捏地几乎要变形的佛珠,缓缓起身。
长宁侯府的法事果然盛大。
问心一改以前不掺和这种肥差的做派,献上所剩无多的私房钱,求了主持去参加这场法事,然后,便果然在那法事上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希微道长。
佛道虽非一家,但对京中贵人乃至民间百姓来说,其实差地并不太多,都不过是求心安的地方罢了,便如这长宁侯府,有钱有势,于是做个法事便佛道都请来了,也不管三清和佛祖各管各的会不会管岔了。
也是因此,京城附近的出家人,无论佛道,彼此之间多少都有些了解,尤其是定位相似、有着直接竞争关系的女尼和女冠,因此,即便是问心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也多少听说过这位希微道长。
据说这位出身皇族,少年时突遭大变,毁了容貌,因此便出家修道,原本常年在外云游,因此在京中便名声不显,倒是几年前起,许是年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