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事不知,也耐何不得,一直都是莲妈妈替他上的药。
被人看的次数多了,陈云正也就习惯了。莲妈妈语气里的惋惜和心疼他听的真真的,却还是一把将衣服扯下来穿好了,不在意的笑道:“留疤就留疤吧,我又不靠这一身肉吃饭。”
莲妈妈倒笑出来,道:“六爷还真是,多大的人了,怎么说话还这么口无遮拦的。”
陈云正呵呵的笑了两声,没什么情绪的道:“我又不是女人,留疤有什么妨碍?”
莲妈妈一边收拾药瓶,一边道:“不是老奴托大,可还是要说六爷两句。六爷也大了,人又那么聪明,看事又看的比谁都透,何苦跟老爷太太对着干?老爷太太伤心不说,您也落不到好……”
陈云正躺平了,道:“妈妈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可这话不该对我说,我打从开始就不知道我到底哪做错了。曼曼不是我的人吗?怎么我离开家三年不到,转眼爹娘就把她指给了三哥?就算我用的手段不怎么光明正大,但我还赔给三哥一个女人了呢,为什么你们都指责我行事过分?”
他烦躁的摆手,道:“算了,没什么可说的。”
陈云正除了吃饭喝水,没事就躺在床上发呆。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床帐,半天都不眨一下眼睛。
陈夫人气的不行,陈老爷听了也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两声。
可是又都没办法。他吃也照吃,喝也照喝,很快气色便红润起来,但他就是不挪不动。屋子出不去,是怕他逃了,可他连床都不下。
好人在床上躺几天,浑身骨头还发酸呢,何况他这个年纪正是爱蹦爱跳贪玩的时候。偏他能躺的住。
陈老爷说是“不管他”,但到底虎毒不食子,找了陈云端来,和他在书房里谈了大半夜。
陈云端回到清雪院时,李氏还没睡,见他进来,忙迎上去问:“老爷叫你所为何事?怎么去了这半天?”
陈云端坐下,接过李氏递过的茶,没急着回答先问两个孩子怎么样。
李氏抿嘴一笑道:“一直等你呢,实在熬不住了才被奶娘抱下去睡。”
陈云端脾气好,所以两个孩子都很喜欢他。尽管他抱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但父子天性却是掩饰不住的。
陈云端抿了口茶,不由得往炕桌上扫了一眼。上面只习惯性的摆着一个五彩琉璃碟子,摆着几个苹果。李氏立刻道:“大爷莫不是饿了?”
陈云端摆手道:“有点心么?大半夜的,就别劳师动众的了,横竖没几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李氏倒是一怔。陈云端一向体贴下人,这她不意外,因为屋里有哥儿和姐儿,她原也不缺吃的,只是因着瑞姐爱吃甜食,这些日子正闹牙疼,请了大夫看过,只说不可过多的吃点心,李氏才狠心把点心之类的都给清出去了。
偏今儿陈云端就饿了。
茶浓是个机灵的,立时上前道:“有的,有的,奴婢这就去取。”她朝着李氏递了个眼色,这才轻手轻脚的下去。
转过身便去找春纤。
春纤擅做点心,这是阖府里都出名的。
茶浓很快敲开了春纤的门。如今春纤已经是正正经经的姨娘,李氏大度,让她自己带着女儿福姐儿在一起。
听茶浓说了因果,便立刻道:“巧的很,我今儿才做的红枣糕……”
茶浓端着红枣糕回到正房,刚要敲门,却觉得屋里过分的静了些。她一时犹豫,便没动。忽然听得屋里幽幽一声叹息,是大奶奶李氏的声音:“其实,我倒有些钦佩六叔的……”
陈云端是温厚君子,却还是反驳道:“不过是少年心性,一时胡闹罢了。”
李氏却涩然笑笑,道:“哪怕只是一年、两年,哪怕不能维系一生,可这份忠贞、唯一、浓烈、真挚的感情,是谁不羡慕渴求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