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符三年六月夏至时节。
往年这个季节,天气已经炎热难耐,可是这年太阳的锋芒似乎收敛了不少,晚上依然凉爽,只是白天略显燥热。
自打处理了章惇被弹劾事件之后,太后就经常在御花园荷花池的亭子里乘凉。她看着满池碧绿的荷叶,蓬蓬勃勃盛开的荷花,还有浓荫蔽日的垂柳,思绪也像被微风吹拂的池水一样,不断荡起涟漪。
章惇因被弹劾受到太后的警示之后,的确收敛了不少,对皇上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比之前恭敬得多,说话的语气也和缓得多了;做事不再那么独断,那么霸道,而是凡事都能既向她请示,又向皇上去禀报。
皇上呢,好像突然长大了一样,看待事物分析问题越来越全面,还懂得辩证地看问题、处理问题了,并且在几件大事的处理上,特别是章惇被弹劾这事的处理上,把握的度,处理的方式,都让太后觉得很是恰当。由此她觉得皇上成熟了,不仅仅是一点点的进步,更重要的是他已经能够独立处理朝政的重大事项了。
向太后想起皇上初登皇位、请她听政的时候,自己曾经通过御药院内侍黄经臣传旨说:“垂帘听政,非出本心,只因圣君累次拜请,只得勉为其难。一旦国事稍定,便立即还政,断不敢同真宗刘皇后、英宗高皇后一样,终身听政。”
然后她又让蔡京把这段话以手诏形式颁布于全天下。想起自己的这段话,她觉得,现在应该还政了。再说她最清楚自己的身体。入夏以来,老是觉得疲倦,睡不好,吃不下,在人前只能硬撑着摆出一副康健高兴安如泰山的样子;其实,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承担那么重的担子了。好在自从徽宗登基以来,她从第二个月就一步一步地推着他往前走,而自己呢,则一步一步往后退。从四月起,她已经不再看奏折了;至于诏书、敕书的发布下达,她也已经逐渐地移交给了徽宗,让他以皇上的名义颁布下发。
“是时候了,不能再等了”,她在心里这样说。
向太后是那种深谋远虑、具有战略思维、做事一向果断坚定的人。她主张做任何事付诸行动之前都要反复权衡深思熟虑,一旦形成决定就要坚定不移贯彻落实。所以她考虑成熟之后,就先把徽宗叫到了慈德宫,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他。
徽宗一听太后要还政,若在三个月前,他一定会震颤哆嗦起来,甚至会掉泪哭泣。但现在,这些表现他都没有,只是嘴唇有点颤抖,声音有点喑哑,说:“太后,您,您要是不管我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么大的一个朝廷,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到底怎么管,我心里还是没底呀。”
太后说,“你不用担心往后的路怎么走,这半年多已经摸索得差不多了。关键是身边要有人,有自己的人。你现在有了杨光华,还有曾布、杨震和曾肇,又提拔了韩忠彦、李清臣等人。有这些人的忠心、支持和努力,甭担心朝政会有啥难题。”
“章惇呢,表现上也比以前强多了。你只要按既定的路子往下走,遇到新的问题啦、新的情况啦,不是有个说法吗?车到山前必有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嘛。”
“特别是那个杨光华,我也看了,这的确是个大人才。将来呀,会帮你在治国理政当中有大作为。你用好他,发挥好他的作用。这个人各方面的素质啊,还是挺全面的。我当初就是担心他太年轻,阅历太单薄,也没有经验。可是经过这两个多月的历练和观察,证明你的眼光挺准,你选的这个人选对了”。
“在这个基础上啊,你也给杨光华说,让他注意,帮你选拔好的人才充实朝廷。选拔人才按正常路子,应该是吏部的事。可眼下朝局还有些特别情况,把这些事都交给韩忠彦去办,依他的性格和做事风格,恐怕也不大好办,所以呀,就以杨光华为主。选拔上来的优秀人才多了,慢慢把那些老想跟你作对、跟着章惇跑得紧的人替换下去,你的力量就强起来了。万事不可太急,也不要一下就把他们一棍子打死,那样也不好,对稳固你的地位和政权都不利。”
徽宗用恳求的语气说:“太后啊,您能不能等到先帝安稳地走了,把先帝的事情全部处理利索了,再还政啊?我感觉真的是心里没个数呢。”
太后说:“我当初应你的请求听政的时候,就已经把话说下了,那既是对你和朝廷,也是向全国的官员和百姓作下的一个承诺。我已经承诺了的,就要说到做到,绝不反悔,也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主意。我刚才说了,遇到问题和困难了,有杨光华他们。具体的事情呢,你就他们几个人去解决,你呢,只作最后决定。啊,对了,特别是曾布,他现在呢,是朝廷的二号人物,管着枢密院,有军权,也能制衡这个章惇,一定注意发挥好他的作用。你有了一个全面型的杨光华,一个管家的杨震,一个掌军权的曾布,还有一个在中书省起决定作用的曾肇,再加上韩忠彦和李清臣,你把这些人都用好了,发挥他们各自的长处,形成合力;让杨光华呢总理全面,没问题的。你就放开手,放心大胆的去干,你会成为一个好的皇上,会成为一个我给你定的那个目标:圣主明君。”
徽宗还想说什么,可太后意志坚决,语气坚定,没有回旋的余地,就只好说:“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