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并未在御马监多留,第二天就带着人走了,围守御马监的侍卫全部被撤走,七皇子坠马的事件就好像水面上惊起的一个小小波澜,涟漪散去,对他们的生活再无影响。
过了几天,陈白彦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桶泥鳅,兴冲冲地送到沈独的住处,美曰其名给沈独“补身子”。
宋瑜瑾看着那一桶在水里扭来扭去像小蛇一样的东西,嫌弃地退开了几步,最后想起沈独那张总是带着病色的脸,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沈独刚跨进院门的时候,就看到宋瑜瑾一脸认真地站在之前搭建的简陋的灶台边上,表情凝重,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怎么了?”沈独放下背上的竹篓,里面是满满的一筐青草。
天气渐渐转凉,草场上的青草开始变黄,他们就需要提前割一些回来,做成青饲料在冬天的时候给不能出去的马匹做食物。
“这个东西,我怎么做也做不好。”宋瑜瑾把锅盖揭开,一脸苦闷,“我明明是照着家里厨娘说的来做的。”
沈独先是惊讶于宋瑜瑾竟然会为他洗手作羹汤,毕竟虽然那夜两人已经说开,但相处之间和没有冷战之前并未有多大差别。如今看到她这幅对着锅灶苦恼的样子,再联想这几日她陆陆续续购置的一些家用,心中生出一丝柔情。
只是当看到锅里的景象,那丝柔情顿时烟消云散。
热气腾腾的锅里,放着一块切得四四方方的豆腐,周围飘着一条条翻了肚皮的泥鳅。随着沸腾的水汽,一股腥气刺激着沈独的嗅觉。
沈独绷着脸,尽量让自己不要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又失败了,算了我重新再做一次。”宋瑜瑾正要再试一次,却被沈独拦住了。
“你要做什么菜?”沈独看到灶台后面的盆里装的都是被煮过的泥鳅和豆腐,旁边还放着小半桶活蹦乱跳的活泥鳅。眉毛一挑,顿时对宋大小姐的厨艺有了深刻的认识。
“玉函泥,这道菜很有名的,正好小白送了一桶新鲜的泥鳅过来,我就想着做给你尝尝。”手握勺子的宋瑜瑾越挫越勇,跃跃欲试,“只是这泥鳅不钻豆腐
,我都煮坏了好几块豆腐了,让我再试试,兴许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玉函泥,俗名叫做泥鳅钻豆腐,以前沈家的饭桌上也出现过。
沈独的表情一言难尽,最终只是无奈地叹气,夺过宋瑜瑾手里的勺子:“还是我来吧。”
说完,把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盆里,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动作利落地把那些煮熟的泥鳅开膛破肚,把不能吃的东西取出来。
看着那少得可怜的调料,沈独失笑,他真该庆幸,至少宋瑜瑾还知道买油和盐。
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宋瑜瑾,沈独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根小葱和一块姜。他飞快地拍姜切葱,热油翻炒,然后重新舀了清水,把豆腐切块
下锅,放了泥鳅,最后盖上锅盖。
整个过程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宋瑜瑾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这么做的啊。”家里的厨娘明明说过,冷水下锅,泥鳅就会自己钻到豆腐里。
沈独蹲在灶台边添柴:“那是骗你的,泥鳅怎么会钻豆腐,早就被煮熟了。”
已经亲身试验过的宋瑜瑾不得不相信,或许沈独说的才是真的:“可你为什么要破开它们的肚子呢?”她吃过的这道菜,可都是一整条的。
“做这道菜之前,泥鳅至少要养在清水里两三天,让它把腹内的脏物吐尽才行。”沈独解释道:“刚捉来的泥鳅肚子里都是脏东西,不能吃。还有葱姜是用来除腥调味的。”
他看了宋瑜瑾一眼,要是像她那样的煮法,他还真不敢下肚。
宋瑜瑾也看懂了沈独眼神里的意思,脸皮一红:“你爱吃不吃。”从小到大她从没有下过厨房,能知道做饭要用到油和盐就已经很不错了,哪还知道别的。
锅里已经飘起了香气,沈独笑笑:“来尝尝我的手艺吧,晚上再把剩下的泥鳅都给炸了。”
御马监的食堂菜色十分寡淡,难见油水,但米饭的分量十足,去取了主食,两人像寻常夫妻一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淡淡的温馨流转在周围,宋瑜瑾突然道:“你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回家见见我爹娘吧。”
沈独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笑着道:“宋大人不会将我打出来吗?”
“我爹才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宋瑜瑾白了他一眼,“俗话说丑媳妇见公婆,你这个女婿怎么着也得去拜见一下老丈人吧。”
因为沈独身份特殊,她连三朝回门的权利都没有。前世她为此苦闷不已,偷偷撇下沈独独自回了宋家,被玉贵妃身边的秀珠当众斥责,连带着母亲也被训斥教女无方,沦为贵妇圈的笑话。
这一世玉贵妃对她的态度没有前世恶劣,是因为她在宫里一直安分守己,让她挑不出错。不过现在出了宫,宋瑜瑾想让沈独去见父亲,一方面是为了弥补回门之事的遗憾,另一方面是为了能够对沈独追查的事所有帮助。
“你决定就好。”沈独神色温柔,脸颊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也柔和在他淡淡的笑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