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时下班回来的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他在家门口把伞挂在一边,这才轻轻地推开了门。
齐霜正在给腿上的猫梳毛,听到动静抬头就看到了傅锦时,忍不住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锦时,你回来了!”
傅锦时点了点头,走过去摸了摸齐霜的头发,“最近事情有点儿多,总是回来得很迟,没空陪你,委屈你了。”
齐霜噗嗤一笑,“说什么呢?你回来就好了,来得迟来得早又有什么关系?快点儿换件衣服休息休息吧!”
傅锦时应了一声,也不说话,垂眸看着她。
齐霜问他为什么不换衣服,他笑了笑,“一会儿还要走,换衣服太麻烦了,我想多看看你。”
齐霜忍不住也笑了,抱着猫也有些羞涩地低头,傅锦时帮她把碎发拢好,两个人光是互相看着对方就有无限的情意。他们相知相恋到现在,即是知己也是恋人,就算是在一起的时间已经有久了,还依旧和蜜里调油一样。傅锦时从不嫌弃齐霜眼睛不好,齐霜也很体贴傅锦时公务繁忙,要是能够这么一直走下去的话,可以说是一对难得的神仙眷侣。
傅锦时看着齐霜白瓷一般的侧脸,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她有些吃惊,又羞涩地亲了回去,好一会儿之后,傅锦时才停下来,定定地看着齐霜。
他从口袋里面拿出来了两张电影票,递给了她,“好久没有一起出去了,明天早上有一场电影在沪市大剧场,我明天从市政厅出来就去找你,早上八点,门口见,可不要迟到了。”
齐霜手指在电影票上轻轻摩挲过,点了点头,然后又想到什么似地,“你还留下来吃饭么?”
傅锦时摇了摇头,“还有事。”
他抬手看看表,“该走了。”
傅锦时揉揉她的脑袋,“记得是早上八点,千万别迟到。”
齐霜点点头。
保姆送了傅锦时出去,他走了之后,齐霜坐在堂间抱着猫沉默了很久,手指捏着青花布的衣服,指关节都微微发白。
一直等到了灯花燃尽了,她才把怀里的猫松开,离开了客厅。
入睡前她摩挲着手里面的两张电影票,突然间笑了。
她还是太自私太自私。
齐霜一直、一直都是一个太自私的人。
直到院子里面的灯都熄灭了,外面的那辆牛鼻子黑色汽车才缓缓驶离,傅锦时的神色在黑暗当中看不清,只是黑暗当中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傅锦时二十多岁的时候在花店看到了拄着盲杖前来买一朵茉莉花的齐霜,他跟着白瓷一般的小姑娘走了好一会儿,直到拐角处被齐霜质问了,才笑着伸手摘下她额头上落下的树叶,他笑,她也笑了。从此三五年一晃而过,当年的花店早就倒闭了,相遇的巷子口也长满了青苔,他如今而立之年,他的小姑娘还是如同当初一样,只是那样的笑容,他许久不曾看到了。
傅锦时的人生完美无瑕,仿佛从出生到如今,都像是用尺子规划整齐的人生,但是傅锦时在遇见齐霜之前都只是作为傅家的继承人而存在,在遇见了齐霜之后,他短暂地做了一段时间的傅锦时自己。
汽车在天光之时,慢慢地驶向了警局。
刚刚开门的档案室门口,一双赶紧的黑色皮鞋停在了那里,拿到了档案正在拼命翻找,以至于彻夜未眠的傅锦时抬起头,趴在他身边睡着了的姜小鱼揉了揉眼睛。
鞋子的主人神色淡淡的,声音一如他平常处理事情一样的平稳,“我是来自首的。”
……
……
上海大剧场门口,早餐贩子的叫卖声响了起来,白烟弥漫的码头口,清晨的空气还有些寒凉,报童跑来跑去,挥舞着报纸叫卖。
剧场门口齐霜已经等了很久了,她特意换了一身从来没有穿过的洋装,涂上了胭脂,在门口安静地等着傅锦时,手里面的电影票已经被攥得皱皱的了。
齐霜今天很漂亮,和以往都不一样的漂亮,但是她等的人,终究还是在电影开场了都没有来。保姆在边上着急,齐霜却不急,让保姆去买两份早餐来,免得傅锦时来的时候空着肚子,保姆应了一声,去了。
一个扎着冲天揪的小报童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齐霜面前停了下来,从身后拿出来了一把用报纸裹着的栀子花,气喘吁吁道,“是一个哥哥让我给你的,他说里面有一封信,让你看了信再走……”
齐霜一愣,接过那捧花,小报童一溜烟就跑了,她拆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张船票,从沪市到英国的船票,时间是今天早上九点,就在沪市大剧场门口的码头上船……
里面还有一张小卡片,还有一把钥匙,小卡片上面傅锦时的字迹一如以往的俊秀:
卿卿吾妻:
从此一别,海崖茫茫,异国生活不易,宋一言乃吾挚友,到英之后若有难事,可与他商量。钥匙可打开瑞士银行保险柜,报上我名即可。
珍重。
齐霜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过去,许久喃喃无语。手里的捧花还有清晨的露珠,齐霜低头轻轻嗅了嗅栀子,许是不小心,眼里泪水一骨碌滚了下来。
齐霜是个骗子,大骗子,从来都是一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