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亲蚕,顾名思义,便是由皇后亲手采摘鲜嫩的桑叶,喂给蚕吃。然后,一众后宫嫔妃和内外命妇再效仿皇后行事。
等这些蚕长大作茧,皇后还会再择一个吉日,亲自缫出丝线,将来用于缝制礼服。
历朝历代,这个过程大多都只是一个仪式,皇后只是象征性地采一下桑,缫一下丝,嫔妃们也是如此,剩下的事情,自然有宫女来做。
但曹皇后不同。
她伸出来的手指上是当真有茧,采桑的动作更是熟练万分。
禁苑里的桑树,全是曹皇后亲自种植,蚕儿也是她亲手喂养,从来不假于人手。
几只裹着黄绸布的竹筐被抬了上来,曹皇后认真且严肃地采桑,嫔妃和命妇们虽然有些痛惜自己刚涂好的丹蔻,舍不得白皙的手指沾染上桑叶的污渍,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下到桑田里,跟在曹皇后的后面,挽手采摘……
禁苑里桑树很多,很大几片桑田,郁郁葱葱,一行又一行,排列得整整齐齐,像站岗的士兵似的,很是好看。桑叶也又大又肥,养得比农人家里的还要繁茂几分。
张雪亦昨儿晚上刚涂的丹蔻,一双小手又白又嫩,她不满地看向曹皇后。
“就会假正经,装贤惠!”
这时,一个内监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将托盘呈上。
“娘子,请用。”
托盘的黄绸布里裹着一把金剪子。
张贵妃哼声,拿过剪子便扭头迈入了桑田。
三念看着远近的桑树,满脸欣喜,“娘,这个我会采的,我很小很小就采过了……”
“嘘,别乱动。”辛夷牵着三念的小手,捏了捏,默默站在桑田上,放眼望着前来观礼的男男女女,目光在人群里搜索着。
不见傅九衢,也不见曹翊。
倒是高淼和曹漪兰,不时地往她们这边看,目光很是不善。
……
今日来的命妇很多,带着自家女儿,盛装出席。
高淼和曹漪兰便在其中。
二人是表姐妹,从小一块长大,高淼尚未嫁人时,两个人便常在一处厮混,今日也是如此,亲蚕祭一结束,高淼便叫上了几个昔日闺中的小姐妹,说说笑笑地拖曹漪兰下桑田。
有内侍在旁边抬箩筐,有宫女沿途备汗巾,姑娘们只负责采摘,倒也有趣。
但曹漪兰始终恹恹的,神色不郁。
高淼肘了肘她,“不要这样,多少双眼睛看着你呢。”
曹漪兰有气无力地哼一声,“喜欢看便看呗,反正我早就丢尽了脸,不差这一回……”
高淼眯起眼看她一下,刚要提醒,耳边便传来一个小姐妹的声音,“那个小娘子我似乎在哪里见过……看着好生面熟……”
“她不就是辛夷药铺的老板娘么……”
“广陵郡王的外室……?”
两个女子议论着,说到这里好像才想起来曹漪兰在身边,那女郎声音戛然而止,轻咳一下。
“大姑娘莫要见怪,我一时口不择言,失了分寸……”
曹漪兰斜睨她一眼,刻薄地赏了个冷眼。
“你说的本就没错呢,哪里有失分寸?”
那女郎变了变脸,尴尬地笑着,掉头去采桑。
曹漪兰却猛地丢掉剪刀,绷直身子朝辛夷看过去。
“无非是一个勾引广陵郡王的小寡妇罢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遮遮掩掩,别人就不知道她无名无份就爬了郡王的床么……”
“兰儿!”高淼看她咬牙切齿,眉目冷下,猛地扯她一把,小声提醒,“亲蚕礼上,不可造次。”
“我又没有乱说?表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她那些下贱事情早就在马行街上传开了,我耳朵都快要被这些笑话灌出茧子来……”
曹漪兰一席话说得醋意横生,但在高淼冷漠的眼神注视下,她还是放低了声音。
“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贱人,嫁过人了还抛头露面,与男子勾勾搭搭。”
高淼沉下眉,“男子不和她勾勾搭搭,她如何勾搭得了?”
曹漪兰拉下脸来,不满地看她,“表姐,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不帮我,帮外人?”
“唉!”在这件事情上,高淼自然是站曹漪兰的,只不过,她受不了曹漪兰为了傅九衢一会儿不要脸不要皮,一会又不要命的作死样子,怒其不争罢了。
“不要说了,好好采桑。”高淼看了看面前的竹筐,又看一眼前方的曹皇后和张贵妃,朝曹漪兰使一个眼色,“你今日还是少说几句吧,小心惹火烧身。”
“……哼!”曹漪兰挽起袖子,拿起剪刀咔嚓剪下一片桑叶,咬着后槽牙道:“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旁边有一个小姐妹凑过来,“大姑娘要怎么让她好看?揍她一顿么?”
曹漪兰瞪她一眼。
本来她只是放句狠话,找点面子罢了,听小姐妹这么问,便有些下不来台,手里的剪刀狠狠一捏,侧过头去,打量起辛夷来。
她梳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妇人髻,浑身上下没有配饰,朴素得几乎可以称为寒酸。可即便这样的一身不甚出众的穿着,她站在华丽美服的贵人中间,竟然没有半分低下卑微,盈盈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