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1号,普普通通的一天。
在租住的小公寓里吃完饭,郑然赶往医院,开始一天的工作,交接班之后,他换上白外套准备查房,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好像是半个月前住院的病人家属。
“我是郑然?病人怎么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那家人的小儿子,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瞪着他:“就是你!你这个庸医!”
“我妈死了!你也得给她偿命!”
他猛地冲过来,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一刀捅在郑然腹部,对方杀红了眼,众目睽睽之下,连一旁吓呆的小护士都不放过,郑然下意识替她格挡,对方转移注意力,对着他连捅数刀,情况混乱到无法形容。
郑然第一选择逃开,他捂住伤口,从二楼到一楼,行凶者穷追不舍,多少人目睹,仿佛吓蒙了一样,毫无反应,直到楼下保安室听到尖叫,保安连同几个病人家属,一起把人按在地上。
郑然靠着墙,身体缓缓往下滑,背后擦出一片一片血渍。
很痛。
他最后看了一秒手臂,扭断的左手应该是骨折,右手完全没有感应,神经好像砍断了。
被人放到推车上的时候,他强撑着告诉护士:“今天、604病房手术、换、换成赵哥……”
护士红着眼哭了出来,背景里,被按住的男人还在大喊大叫:“庸医!庸医!都是他!如果不是他我妈怎么会死?我要杀了他以命抵命!”
然后他就被人狠狠踹了几脚,警察拷走时瞥见大厅里的血渍氧化成一片浓重黑红色,忍不住皱眉。
郑然,三十六岁的年纪,已经是首都医科大学的研究生导师,在国际知名周刊上发表多篇论文,从登上手术台后,整整十年,救治过的病人数不胜数。
今天,在人民医院的走廊里,被人砍伤。
李妩看见的时候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氧化的白大褂像血衣一样披在他身上,她立即链接医疗方舱,所有的愈疗液都倒进去,方舱外的红灯亮起,才惊觉自己手脚冰凉。
静寂的屋子里,只剩下小护士轻轻的啜泣声。
“郑医生是个好大夫!”
“那个患者年纪已经很大了,是郑医生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为了她,郑医生已经连续加班三天,昨天才有空回去休息,之前我们根本没怎么见过老太太的家人,经常就只有一个儿媳妇在病床前看顾!”
“而且、而且之前病人情况明明很好,她怎么会突然病逝?”
“连主任都肯定了郑医生对卢老太太的手术,明明情况在好转啊!”
在护士的控诉中,他们拼凑出一部分事实。
实际上,在医闹发生之后,整个首都的媒体记者蜂拥而至,然而伤者被拉去治疗,行凶者被警察逮捕,只有当初目睹一切的路人,惊魂未定。
很难想象,这样的惨案就这么发生了。
可躺在方舱里的郑然不是假的,叫嚣杀人的病人家属也不是假的。
嘉朝。
听见护士的解释之后,百姓们血都凉了:“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那个好大夫就这么被杀了?李仙长会把他救好吗?”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方舱!对了,李仙长有方舱!”惨白着脸的百姓不住说着,花儿娘也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男人,好似看见了那一天,她在田间干活,邻居忽然赶过来告诉她:“花儿出事了!”
仿佛晴天一道霹雳狠狠击中了她。
全身上下都是凉的。
她赶到的时候,闺女半张脸都是血,初夏轻薄的衣衫上也是,一片血,那么刺眼!那么刺眼!
她低下头哭了出来,双手合十:“李仙长,信女求您,郑大夫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一定要抱佑他平平安安!”
民众永远是最朴实,也最脚踏实地的人。
与他们相同,满朝文武百官亦是骚动起来,却不似他们那么笃信,甚至有些嘲讽。
“如此骇人听闻之事竟然发生在华夏,看来那华夏也不如我们想的那般强大,连个医生都护不住!”
说这话的人一脸痛惜:“一个好医生,就这么毁了!华夏窝囊!”
“那可是人命,人命关天的大事!想来华夏的治安也就如此吧,他们的警察,他们的护卫,竟然没有一个人出现,就这么任由医生被砍杀!?”
贺阑哀叹着说出这话时,不少人都愣住了,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向他,他竟然说出这样体恤百姓的话?
可是谁又不知道,贺阑擢升之后一系列举动,以皇后省亲名义向下属索要贿赂,仗着自己是国舅爷,圈占了城郊上百亩良田,以此为生的百姓不得不远走他乡,不服气的甚至以命相告,反倒被打个半死!
多少人因为他流离失所,多少人因为他妻离子散,多少人因为他家破人亡!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众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
扯了扯嘴角,笑不出一声。
贺阑怡然不惧,反而上前道:“我看这病人十有八九是救不活了,可见,这华夏也不是多好,至少,他们那什么人民当家作主,就没有我们嘉朝厉害,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