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驻边将领,全部人生都献给边关,献给大漠孤烟,因此对这首诗感触更深,他不知道那是怎样一个朝代,可是,诗人所传达出感情,深深震撼到了他。
男儿在世,当以建功立业为先!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打仗,不止为了京都那位,更因为背后的黎民百姓,齐家是三朝武将,自他祖父起,便一直镇守边关,兢兢业业,未敢松懈。
但凡有些学识的都能看出,这首诗写的有多好,而嘉朝,虽说崇文尚武,可那是百年前,太(祖皇帝在世时,如今早已不同往日,武将被认为是粗鲁的代称。
更别提有人提起边关,提起将士,嘉朝历史上,仅有寥寥几首诗词。
便是隋宴骁有心改变这种局面,可他还另有顾忌:齐家三代驻边,都说天高皇帝远,倘若他们有了不臣之心,几十万边疆将士,他又当如何自处?
偶尔的夸赞和长时间的打压让齐理这样的人都佛了,他只想一心守好边关,太平盛世的民众怎么会知道,边关如何苦寒,如何艰难?
时不时来侵犯的鞑子,多年前的恶战,那样的场面并不只是纸上的文字。
他禁不住叹了口气,下属却在谈论另一首诗,在华夏诗词大会里,应当是最简单的。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打仗有什么好的?到最后,回去的又有几个?”
“你别成天丧着一张脸,老子这辈子,死都要守在这里,一群杂碎!”
那人远远啐了声,凶狠地瞪向远方,一道长疤贯穿眼角,看起来狰狞凶恶,犹如夜叉临世。
方才说话的人顿时噤声,也是老兵,自然知道互相底细,瞎了一只眼的男人本是山中猎户,上山打猎归来,发现全家都被鞑子杀了,包括刚显怀的妻子,从此,战场上多了一个杀敌不要命的人,军营里出了名的夜叉临世,一只眼折在战场上,完完全全的疯子!
想想,又有些心酸。
有人想着安慰这位仁兄,却见他呆呆地看着屏幕,又或者说,是屏幕上的孩子:“如果我的平安还活着,应当比他还大吧?”
京都。
之前说过华夏诗词大会的官员尽皆掩面,这已经不是一巴掌一巴掌的事,华夏的词句有多精妙绝伦,便越衬得他们无地自容。
隋宴骁看着底下官员,方才的意气风发此时尽皆化作郁气,堵在心口。
“下朝!”
他看着这群废物,有什么用?以往都是午时下臣汇报,如今竟连政务都推掉。
张怡皱着眉头出声:“陛下,今日各地汇报,您还没看。”
隋宴骁哽住了,他知道张怡是国之砥柱,顿时冷然一笑:“翻来覆去不就那几件事,有什么可看,明日再议!”
张怡怔住了,看着君王远去的背影,跟着群臣一起躬身。
有一双清明的眼睛,盯着他,盯着人群,脱离高压的官员十分懈怠,忍不住和同僚讨论起最近的新鲜事,默契地抹掉了方才举动。
“手下昨日汇报,云州州牧昨日在江南,打死了平民,被人告了上来。”
“云州州牧?他不是应当在云州,如何跑到江南之地?”
那人笑笑,解释一番。
周寄书看着众生百态,垂下眼睫,敛去眼底思绪。
众臣出去后才知道,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他们之前诋毁的华夏诗词,在酒馆,在街头,在每一处有人的地方,掀起万丈狂澜。
酒楼里,饱读诗书的学子伏案手抄,即使只是一两句,也足以让人眼前一亮,不禁感叹道:“我如今当真信了,华夏五千年底蕴,也只有华夏,才能孕育出如此钟灵毓秀的诗句。”
“华夏,那可真是个如同仙宫般的地方,倘若此生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华夏!”
“陈兄,这首诗你抄录完了吗?快让我看看,毛笔写字实在太慢,如果有之前那笔,不需沾墨,随取随用该多好?”
“快别说了,又一首新诗出来了:人生代代无穷己,江月年年望相似,出自《春江花月夜》?”
“《春江花月夜》文辞华丽大气,又不失婉约动人,若能得见全诗有多好,这便是华夏的诗词,真叫人心——该死!我的纸墨不够了,谁匀我些?”
学子因华夏诗词而惊艳,嘉朝各地亦是从未有过这样的现象,各地学子在屏幕前支起桌案,伏案低头,书纸上写满了来自华夏的瑰丽诗词。
成端长公主府。
一片寂寥。
热闹的氛围早已不见,所有人聚精会神地看着天上,谁让成端长公主府“得天独厚”,京都仅有几块屏幕,一处在皇宫,一处就在她府中。
实际上,是系统特别关照,设置在皇宫,让渣男看着宿主如何意气风发事业有成,成端长公主也是,自从有了屏幕之后,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所以李妩说它简直是黑心芝麻馅儿汤圆,不过,她喜欢,就是喜欢你们无能狂怒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除了成端,府中奴仆乃至年轻主人,都觉得这屏幕真是新奇,偶尔也做消遣来看,像周柠云那样恶意满满的才是少见。
可现在,他们看着屏幕,活像吞了一块鱼刺,卡在喉中吞吐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