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隋凛意识到他也会在菩萨面前露出丑态,他连肉从手上剥脱的疼痛都可以忍,迅速把手藏到身后。
蔺怀生喊他:“隋凛!”
菩萨表情肃穆:“手拿出来。”
菩萨的嘴里含过他名字,隋凛觉得自己都要替这两个字感恩戴德,心中更有一种奇异的雀跃。他在菩萨座下跪了二十年,终于得到了菩萨回应。
隋凛把手重新伸到蔺怀生面前,他依然有种自卑,但又开始觉得,这也能成为他博取怜悯的手段。
河神直接抓着隋凛的手,给他这点含怯的可怜模样扯没了。
傲慢河神露出一副讥笑的表情:“手伸不直的话,不如彻底断了算了,知道么?”
隋凛立刻冷下脸。
有河神帮忙作为中介,蔺怀生很快看清了隋凛、汪旸和李清明手掌的模样。
“是诅咒。”
蔺怀生说着,又往情况更为糟糕的村民那边去。此时这些村民已经痛得毫无意识,连他们认为恐怖的菩萨靠近,也不再有抵触的反应。
“他们几人身上都是一样的。”
说完,蔺怀生向这些人施法。菩萨本就普泽众生,一阵柔和的白光附在众人身上,他们顿时神智清明,从剧痛之中缓和过来。只是身上的诅咒却仍然未消。
赵游急了,问道:“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下赵游的声音听得聒噪,众人难免会看向他,因而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
汪旸有些怔愣地看着他这位同学:“赵游,你身上没事……”
除了两位神明外,赵游是唯一安然无恙的例外。
赵游自己也后知后觉,小伙子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却毫无逃脱的窃喜,只是十足茫然。
李清明忽然说道:“是雨水。”
“我们都淋了雨,刚才那几个人也是冲出庙以后才彻底变成那副样子。”
李清明一语中的地点明真相,众人恍然大悟。随即两位神明商议,尝试把这些人身上的雨水逼出来以验证猜测。而与水沾边的事蔺怀生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由河神出手。
随着河神施术,附着在村民身上的雨水逐渐浮起,并形成一道水膜。水膜刚开始是冰蓝色,当离开人体后却转瞬变成了浑浊的黑。没有人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但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作呕和压抑随之充斥满了整座菩萨庙。河神紧紧皱着眉,在术法运转下,这些污泥一般的雨膜被他挤压成一颗颗圆球。
“去!”
河神袖子一甩,怒喝道。
这些肮脏东西随之通通朝庙外去,它们才进了雨幕,就悄无声息地与这场暴雨融为一体。也就意味着,只要沾上一点雨滴,就要忍受被啃噬得只剩森森白骨的痛苦。
只要大雨不停,他们就无法离开,彻底地困在菩萨庙里。
蔺怀生心有忧虑,他回身时,地上的碎肉块已经看不见了,众人也已经恢复如初。
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唯有疼痛的感觉还深深烙印在脑海里,众人心有余悸,面色都不太好看。赵游没扶动他们,就一块瘫坐在地上,他喃喃道:“挺恐怖的……”
汪旸白着脸,给了朋友肩膀一拳:“你嘚瑟是吧。”
隋凛是他们中唯一没想休息的,他即刻来到蔺怀生身边,上上下下将蔺怀生打量了一遍。
“菩萨,您没事吧?”
蔺怀生刚想回应没事,但他空虚的神力不是这样说的。他消耗了太多力量,那个承载他的泥身容器正一点点变得沉重,把他的神体往回扯,等他再也不能从泥像的束缚里脱身时,就是这个菩萨的死期。
当神明预感自己的死亡,也会变得贪婪,死死地拉扯自己的信徒,希望得到对方的上贡。
这是属于一个神明的欲望,但蔺怀生完全感同身受,任何生命都渴望活着。
菩萨主动抓住了隋凛的手臂。
对于隋凛来说,今日所有的灾祸都敌不过他接二连三得到的惊喜。他不敢僭越,可菩萨让他诚惶诚恐,也让他欣喜若狂。
隋凛压着喉咙里的颤音,小声问:“您需要我做什么?”
菩萨的眼神直勾勾的。
“……想要香。”
想要贡品。
想要虔诚。
想要信仰。
在垂帐飘飞的菩萨庙里,菩萨直白地诉说他需要虔徒,虔徒就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隋凛当即从角落里拆出一大捆香,满屋湿润的潮气里,打火机不太灵光,可信徒有一种孤勇,倘若打火机不能用他甚至可以把自己炼化成油。他目光如炬,不在看手中的香,而在看菩萨。隋凛也希望菩萨在看他。
蔺怀生盯着隋凛手里的供奉,等香终于点燃,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劣质的香火熏得众人咳嗽,他们才注意到蔺怀生与隋凛。
只见隋凛手上拿着一大捆香要进奉,当他拔除香炉里烧尽的旧香时,他手中的新香簇簇地抖落着香灰,一截截长短不一的灰色香段像无数死去的蛆虫,它们烫在隋凛的手背上,又纷纷掉落在地。在经历肉块落地的情景后,众人很难不做联想,而烟火的味道搅得他们头脑发胀,有几个人鼓着嘴已经在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