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塌的意外后,缪嘉阳本来打算带蔺怀生去他自己的院子,又或者留下来陪他,但蔺怀生都拒绝了。
他没说什么,但情绪上尽透露了他想一个人待着。
缪嘉阳已经得了逞、如了愿,这时候最亢奋,又最柔情,他恨不得把人时时刻刻绑在自己身边,但最后还是尊重蔺怀生的想法。
也不是心软,而是怕把人逼得太过,这场美梦就醒了。缪嘉阳想再留得久一些。
“好吧。”
男人应了,但心里总归不死心,所以下一句又希冀。
“真不跟我走?”
这句话好像也是在为当年问,那时骤然得知大哥要娶的人是自己心上人,只觉被最重要最亲近的两个人联手在心上捅了一刀。他愤然出走,走前的那个夜晚,没人知道缪嘉阳在蔺怀生备婚的院子里默默枯坐了一整晚。
他和蔺怀生隔着一扇门、一扇窗,缪嘉阳可以看到蔺怀生的影子,可以把他喊出来,但最后也就是这一扇门窗,让他缄口。
他没有见蔺怀生,更没有和他说那句: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那个多年前的自己怯懦,如今的也没长进,在得到蔺怀生沉默的拒绝后,缪嘉阳寥落地自嘲一笑,不敢再问。
算了。
缪嘉阳劝慰自己,日久天长,他和生生往后的日子还长,慢慢来吧。
但这份温柔有极苛刻的限定。
缪嘉阳走之前,看了眼屋外头还待在那的影子,说道:“大晚上的,也不可能整来新床,这是后头的事了,钟烨你回去吧。”
屋外迟疑了一会:“但夫人……”
好像对方的确全心为蔺怀生忧虑,怕他今晚睡得不好。
缪嘉阳冷笑一声。他对蔺怀生百般迁就,但有了外人,却成了燎原的野火,一方面他又想让蔺怀生今晚无论如何跟自己走,另一方面,他更想钟烨彻彻底底消失。
他受够了。
甚至埋怨已经死去的缪玄度——他的亲兄弟。缪玄度是个瞎了眼的孬种吗,看不出身边手下对自己的妻子抱有僭越之心,还交付这种人管家的特权。
如果是他,缪嘉阳会当场提剑把这种小人大卸八块。
“你——”
缪嘉阳想到了就会出手,只是话才开头,就被蔺怀生截了口。
“滚。”
“生生……”
缪嘉阳愣了,他小心翼翼地望向蔺怀生。
“都滚。”
蔺怀生不是没有脾气的,而他现在无差别地发泄脾气。没有谁在他这里得到优待。
等人都离开后,蔺怀生收起了那副怒色。只是把自己腾挪到小榻这过程间身体隐秘的不适,还是让蔺怀生在心里好好把祂骂了一顿。
缪嘉阳能疯成这狗样,还不是祂一个念头的事。
祂要祂的爱浓烈而疯狂时,一切种种都合理。
小榻毕竟不是床,更不提蔺怀生当下人还有些不舒服,他抓着薄被,以为会很难睡,但时间在他与神龛上的神像默默对视的间隙中流逝,蔺怀生莫名有一种被安抚了的感觉,渐渐地,他的眼皮阖上,真的睡着了。
他这次要睡得沉很多,梦里依然觉得有人在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甚至还有野兽的咿呜,但蔺怀生并不感到害怕。他放松了身心,是全然信任,自然不知道真的有人来到他身边。
一轮月光顺着窗框间狭小的缝隙挤进来,惨淡地映衬一个趴在蔺怀生身边的黑影的眼眶,吓人的白色眼球到这时才隐约可见不同。“他”的眼睛并不是死白色,眼瞳和眼白的边界有细微的差异。死了的缪玄度,他的眼睛其实是银白色的,很衬月亮,很衬他,只是眼下无人欣赏。
死尸静静地看着睡着的蔺怀生。他想要最大限度地完整看蔺怀生,又舍不得让自己挡住他,于是最后就变成了蹲在榻边,维持着诡异又卑微的姿态,静静地看着对方。
死了的心脏都快要复生,宣告面前这个人是他不肯死的执念。
“嗬——”
“嗬——生——”
死尸看到蔺怀生,就忍不住要叫蔺怀生,喊他的名字,好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本能。他只想悄悄地念,但死后僵直的舌头不够听话,声音偏大,还那么难听,他就顿住了,像只耷拉着脑袋的大狗。
不能再念名字,但缪玄度还是用他已经死了的那颗心脏念了无数次。
蔺怀生睡着,也就意味着缪玄度在他这里得不到任何回应,缪玄度就无师自通学会了在等待他的时候照顾他。牵牵蔺怀生的手指,两个人的手背轻轻贴在一块,这样玩似的弄了一会后,再把蔺怀生的手塞进被子里,那些没被被子裹住的地方自然也要严严实实地盖好。于是自然,蔺怀生身上的那些痕迹也看得一清二楚。
死尸发出一声凄厉而愤怒的嚎叫,他本能地知道这是一种罪证。缪玄度青黑色的指甲暴长,想要摧毁这里的一切。
“唔……”
听到动静的蔺怀生把头往自己衣服里埋了埋,就这样制住了毫无理智的缪玄度。
缪玄度烦躁地抠着榻子的边缘,发出刺耳的挠声,他被蔺怀生的一蹙眉弄得束手束脚,心里想做的事就只能以这样可笑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