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长老的洞府,位于玉屏峰最为偏僻的西北峭壁之上,背靠素有鬼蜮之称的溟空海,因此距离目的地尚远,便能听见海浪敲击石壁的声响,与身下连绵数万里的天枢山,可说相得益彰。
若非知道那老东西的底牌,连夙冰都忍不住想要赞叹他的品味。
“待会儿,你吃你的便好,莫要惹事。”临近洞府,夏重霜放慢了些速度,转头嘱咐道。
“师叔您就放心吧,弟子只负责吃,不该说的话,半个字也不会说。”
夙冰有些不耐烦,不就一场生辰宴吗,竟然嘱咐了十几遍,活像自己是个闯祸精一样。
但一进入玄机长老府内,夙冰就明白夏重霜的顾忌不无道理了,五百岁的生日宴,在北麓修仙界似乎非常隆重,除了无极宗各峰代表,各大家族代表,竟然还有许多金丹期散修,略略望过去,足足得有好几百,无一不是身份显赫之人。
夏重霜才落地,随着门徒一声吆喝,在场众修士齐齐将目光投在他身上。
夙冰躬身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大气都不敢出,尽量减少存在感,却仍然感觉近百修士饱含揣测的目光凝在自己身上。
也不知是谁暗暗说了句“炉鼎”,众修士才各具神色的将目光移开。
夏重霜走去寿星面前,深鞠一礼:“侄儿恭祝伯父大道得成,早日结婴。”
玄机长老摸着山羊胡,笑眯眯地道:“好好,没想到霜儿闭关苦修中,竟还记得伯父寿辰,伯父甚感欣慰,来,快见过几位前辈……”
随着他所指的方向,夏重霜一一鞠过礼。
“三少九岁筑基,素有北麓第一灵才之名,今日一见,果真前途无量。”几名与他交好的金丹散修,纷纷赞叹道。
“前辈客气了,重霜但凭侥幸,修行之路迷障重重,往后还望诸位前辈指点一二。”
夏重霜一派谦逊,多少令夙冰有些意外,一窝修士们整整寒暄半个多时辰,直到蓝少卿和蓝蝶衣代表云舒峰前来贺寿,众修士才放过了夏重霜。
入了座,夙冰垂首立在他身后,眼尾斜挑,暗暗打量玄机长老。
此人金丹中期修为,瞧上去如俗世老人六七十岁的模样,虽然精神尚算矍铄,但明显元气不足,能在有生之年迈进元婴大道,以他所剩寿元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那真奇怪,冷明说他广集炉鼎,可夙冰横看竖看,此人完全没有采补元阳的痕迹,难道冷明另有原由,编个谎话诓骗自己?
心头疑惑丛生,夙冰还是将阿呆偷偷放出,凭它哧溜融入地下。
修士众多的缘故,府内灵息混杂,想来没人会特别注意一只灵宠,但她很快发现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因为一道狐疑目光几乎同时向她投来,似乎对她的行为颇为不解。
夙冰一悚,循着视线望去,竟是拓跋隐。
拓跋隐眸中的狐疑转瞬消逝,莞尔一笑,便将目光投向他处。
对于此人,夙冰只见过两面,总觉得他人如其名,将自己隐藏的极深。但两人的生活并无交集,更没有利益冲突,她从不曾在意过。尤其那日在乾坤万象中看到拓跋战的未来,夙冰更将他们复姓拓跋的列为洪水猛兽,绝对敬而远之。
此时,一个身影再次令她惊了一悚,只见拓跋战不知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头顶一簇花环,扑去拓跋隐怀里,凑在他耳边嘻嘻笑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夙冰连忙将脑袋垂进衣领里,不自觉的朝夏重霜背后躲了躲。
真是冤家路窄,枉她千算万算,竟算露了拓跋战。
身为拓跋家族留在无极宗的人质,为表尊重,拓跋战年龄再小也得来。果不其然,那些个金丹散修很快发现了他。
“咦,此子便是拓跋世族那雷灵根孩子?”一名金丹散修惊奇道。
“老朽瞧他不过六七岁,怎么,竟已修至练气十一层?”又一名金丹散修奇中带诧,略略望了夏重霜一眼,不知是心直口快还是别有用心地叹道,“依着这般神速,怕是要将重霜贤侄九岁筑基的记录比下去了吧?”
此一言出,席上原本喧闹的气氛霎那有些诡异。
拓跋隐神色微动,偏拓跋战少不更事,不屑一顾地道:“九岁筑基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超过他,那是早晚的事儿!”
说着,挑衅的剜了夏重霜一眼。
夏重霜不甚在意的一笑了之,端起面前一盘灵果,随手递给身后的夙冰。
夙冰千躲万躲,没想到居然被夏重霜一个动作给卖干卖净,大伙儿的视线,再次顺着那盘灵果转移到她身上,其中包括慕容靖怨毒的目光,蓝蝶衣探究的目光,以及……
拓跋战先是一楞,再是暴跳如雷,最后竟然没有反应。
夙冰讶异的紧,以这小霸王的脾气,难道不该大骂一声“臭娘们,老子终于逮着你了!”,然后祭出雷音轰神锏,完全当席上一众金丹长老为空气,飞身冲上来一锏打爆她的头吗?
奇怪,难道因为拓跋隐在场?
横竖瞧他也不是心有忌惮的主吧?
心思全在此事上,夙冰木讷着伸手接过那碟灵果,连道谢都给忘了。
一段小插曲不知被谁揭了过去,奏乐罢,宴席终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