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伯年。”
“不用谢,这不过举手之劳。”
两人说话声音都是低低的,聂伯年坐在他们中间听不大清,便揪了揪聂雪屏的袖子,聂雪屏低下了头,聂伯年在他耳边道:“爸爸,你不要同玉章哥哥说悄悄话了,我也想听你们说话呀。”
聂雪屏直起身,给聂伯年舀了些蟹粉豆腐,“吃吧,小心烫。”
聂伯年心道他没说要吃豆腐呀,然而他也并不挑食,用调羹舀起半勺,鼓起腮帮子专心地吹起了豆腐上的热气。
席间,宋玉章几乎没有察觉到孟庭静这个人,孟庭静不言不语,同时也并不看他,这样冷漠的态度倒惹得宋玉章额外多看了他几眼。
宋玉章隐约觉着孟庭静有些变了,但变在哪,变好了还是变坏了,还真是难说。
午宴结束后便是送棺下葬。
宋家五兄弟还有一众宾客皆坐车上山,将宋振桥安葬在了早已选定的墓地之中。
下葬后,众人便留在山上闲谈一会儿。
宋玉章是不缺人说话的,宋明昭为了避嫌,刻意地离他远了一些,防止兄弟抱团的样子落在别人眼里难看。
“五爷,说来也巧,您当初坐的那艘船上那些遇难的也就都葬在不远处呢。”
巡捕房里的那位安排买棺送葬的人对宋玉章道。
“是么?”宋玉章随口道。
那人叹了口气,唏嘘道:“世事无常啊,有些人到死也是不知道姓甚名谁,名单上剩余的那些名字随意就安了上去,哎,可您猜怎么着,那名字都不够用,只好胡乱给那些人编了名字,希望他们来世能投个好胎吧。”
宋玉章点了点头,鞋底在郁郁葱葱的草坪上蹭了蹭,忽然又顿住了。
他的脑海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些片段,深藏在心间的某些疑问猛然放大,他张了嘴,嘴唇全然是不自主地在动,“那名单上人不全吧?”
“是不全,那牡丹号停靠的港口太多了,除了伦敦始发港还存有名单,其余港口上船的都未曾记录,所以也只能这样了。”
宋玉章的心脏砰砰乱跳,他的脑海中猛然滑过一个很滑稽但很有实际可能性的念头——真正的宋玉章或许根本就没有上船。
他若无其事般道:“当初这事孟二爷也吩咐了吧。”
“对,若不是孟二爷帮忙将这名单筛选了一遍,我们还不知要大海捞针到什么时候呢,孟二爷和五爷您可真都是心善的人……”
宋玉章静立在山头,之后便是机械地应付人了。
待那人走了,他的大脑才慢慢重新开始转动。
——所以,那就是孟庭静的把柄?
宋玉章想过许多种可能性,其实他认为孟庭静主要是猜测的,不大可能掌握什么实际的证据,因这实在是很难,如今宋振桥人都死了,更是不可能死而复生同他去德国做什么鉴定了。
他没有想到,孟庭静手中的把柄竟然会是白纸黑字的铁证。
那么……宋齐远呢?宋齐远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夺取家财,所以……
“小玉。”
宋明昭忍不住去找宋玉章说话,宋玉章一转头,他却是被宋玉章面上的表情给吓了一跳,“小玉,你怎么了?”
宋玉章迅速地调整了过来,掩饰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晚上的事。”
宋家兄弟其实都很焦急,焦急着把葬礼完成,晚上好回去观看遗嘱,宋明昭体谅道:“你放心,无论结果如何,咱们还是会有一搏之力的。”
宋玉章缓缓点了点头,“是的,你说的没错。”
过了时辰后,众人便下了山。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海洲的天空被染红了一大片,宋玉章坐在车内凝视外头血红的天空,心中竟出奇的安宁。
不必怕什么,他原本不就一无所有么?
身无长物的骗子罢了,难道还怕失去什么?
宋玉章拂了拂衣袖,神情平静安宁,毫无怯色。
回到宋宅时,天色几乎已全黑了,宋宅里外都亮起了灯,成为个灯火通明的辉煌世界,宋家五兄弟坐在客厅,具是面色沉沉。
十分钟后,律师照着约定的时间到了。
来的是三位律师,其中有一位是英国人,除律师之外,还有一个令宋玉章意想不到又意料之中的人。
“各位少爷,宋老爷早在半年前便将遗嘱封存在银行保险柜中,由三位律师分别保管一部分的密码,今日已去银行取回保险柜,现下就当着诸位少爷的面开柜宣读遗嘱。”
柳传宗一板一眼地说完,随即便向三位律师道:“三位,请。”
宋家五兄弟,除了宋齐远单手按着太阳穴外,其余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个小小的保险柜。
宋玉章的心情已不复紧张,他的内心充满了一种异样的平和,仿佛一切都同他没有关联。
也没什么。
在银行里头学了做事,也学了洋文,这两项都是很好的傍身本领,他手上还有支票和一些贵重物品,这段时日,他赚取的实际也已不少了,也很是开阔了一些眼界。
即使输了,也不必沮丧什么。
他已尽力去做了。
保险柜在三位律师分别输入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