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等过两日再说。”
送走了沈成铎,宋玉章便急着找柳传宗。
柳传宗给他留了口信,说去花旗银行了,宋玉章便松了口气,拿了金库钥匙去勘察金库,发觉里头的法币只剩下五分之一了。
宋玉章倒不担心柳传宗偷拿了那些法币跑了,若要那样做,柳传宗早那样做了,不必等到现在。
宋玉章锁了金库,又重新将金库钥匙放好。
“宋行长,您慢走。”
银行里的人对他毕恭毕敬,那种恭敬是一种由下至上对于权力所有者的恭敬,虔诚、尊崇。
宋玉章转身走了几步后便来到了银行的二楼,俯瞰银行的大厅。
宋玉章所站的位置可以清楚地将银行大厅尽收眼底。
银行里的人很多,来来往往,一切都是那么正常而有条不紊。
谁能想到这是一座完全已被蛀穿的破船?
摇摇欲坠,大厦将倾。
宋玉章双手扶着围栏,目光深沉地望着楼下来往人群。
存取通道不同,两边的人都是排得满满当当。
宋家在海洲是巨富,宋家的银行在海洲亦很有信誉,故而生意兴隆,往来不绝。
宋玉章翻阅过银行的账目,那账目里的水分估计是要比宋家那湖里的水还要多。
虽不知是真是假,单看账目来说,所来银行存款的倒是小户居多,占了一大半。
其实看沈成铎便明白了。
大户自有生财的门路,何苦将钱扔在银行赚些小利呢?
如果不是他抓住了沈成铎的弱点,想必给沈成铎一万次选择的机会,他都不会选择注资在银行的。
可惜……功败垂成,功亏一篑。
柳传宗倒没说宋振桥到底是怎么搞出那么大一个亏空的。
银行这种地方都能经营得亏空,宋玉章也真是想不明白。
正在宋玉章思索之时,楼下厅内忽然传来了动静。
取款队伍中似是有人在闹事。
宋家银行保镖众多,立刻就将闹事的人拖了出去。
宋玉章目光掠过,心想过了今天,明日……怕是要全闹起来了。
宋玉章心中感到极不舒服,便下了楼,下楼又是一句句的招呼,来往人群听到那一声声“宋行长”,便不由自主地投去目光,又不约而同地被宋玉章的风采所迷。
宋玉章被那些惊诧、仰慕的目光看得有些受不了。
他一向是被这样的目光看惯的。
如今却不知怎么,莫名其妙的有些受不了。
宋玉章走出了银行。
“……杀千刀的钱老三,我日你娘,你全家烂肚生疮不得好死……”
“嗨呀,钱老三骗你,你去找他去,在我们银行门口闹什么?”
“我、我上哪去找钱老三,个狗日的,娟儿那么水灵灵的一个姑娘,才十二岁,我卖给了他,就卖了他两百块,他也要骗我,烂肚肠黑心肝,全家不得超生……”
女人哭得昏天暗地,无论如何就是坐在地上不肯走,宋家银行的保镖拔棍要打,被宋玉章喝住了。
“住手。”
保镖们一见宋玉章那压倒凡俗的风度便知这是新任行长宋五爷,忙道:“行长,这女人在这里闹事,她卖女儿得了张两百的票据,那票据上写的是我们银行,但上头的章是假的,是张假票据,这种事每日都有,您不用管。”
“你们说这上头的章是假的就是假的?!”
女人见有人管,忙站起身改口道:“这票据是真的,印章也是真的!”
宋玉章道:“拿来我瞧瞧。”
女人连忙将胸口里揣的票据递了过去。
宋玉章接了票据一看便知这张票据的确是假的。
女人已经跪下磕头了,“老爷行行好,家里没吃的了,实在是没法子了,老爷行行好,您看看仔细,您看看仔细。”
宋玉章目光掠过票据,在女人身上略作停留,递了票据给身旁的保镖,“去帮她换。”
保镖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只惊讶了一瞬,便立即道:“好的。”
跪在地上的女人比保镖反应还要慢上许多,傻愣愣地还维持着预备磕头的姿势。
宋玉章单膝俯身下去,“起来吧,进去跟人换钱。”
女人抬起脸,面上俱是泪水,“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女人跟着保镖进去,宋玉章仍立在银行门口。
宋家银行所处的地界乃是海洲数一数二的繁华地段,周遭百货商店、表行金店、舞厅赌坊都是不计其数,相伴的是街边暗处衣衫褴褛的人也不少,这地方有钱人多,乞讨也比别的地方好乞讨一些。
宋玉章想起当年他与春杏逃亡时的日子。
最艰难时春杏曾拉着他的手说:“少爷,实在没吃的,你就把我卖了吧。”
她是真心实意的,目光之中全然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小奴隶的悲苦,而是平静又理所当然地计算着自己的价值,她原本就是被家里卖出来的,对这很有经验。
卖儿卖女,不过换一口吃的。
宋玉章转身又回到银行。
女人正换了钱出来,见到他便害怕似地抓着胸口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