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次对于年代老厂子的记忆,还是两年多以前的那次友谊服装厂之行。
陈旧的设备,忧虑的工人,颓败的气氛,都没有给吴涛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因为那次和顾飞一起去订做金毛t恤衫,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被生意所左右,无暇去关注那么多。
而之后,便是创立元康水饮、元启科技,都是按照现代化厂房和企业的标准来建立的。
加之随后的屡次发达国家之行,吴涛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身处在90年代的事实。
直到走进北江玻璃厂的一刹那,他才像是大梦初醒一般,被眼前衰败的一切所击中。
破旧的厂区,墙上还写着多年前的标语。
灰不拉几的环境,活脱脱像是走进了18世纪的工业革命期间。
加上三五成行的工人们,穿着蓝底泛白的工服,长吁短叹间,偶尔伴随着对这操蛋生活的强烈咒骂,走在其中,整个人立刻就不好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强大的负能量气场。
连带着唤起了他对友谊服装厂的点滴回忆,尽管当初没有太多感触,可现在回想起来,根本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现在他总算可以理解下岗大潮这一特定的历史事件了。
正所谓,有其偶然性,更有其必然性。
只是这政策来得还是太晚了点,如果能够更早一些,兴许冲击会更小一些。
意识到这里,吴涛更加坚定了搞好北江玻璃厂的信念。
搞高科技、互联网,他能搞得风生水起;现在对于传统行业,他同样能够起死回生。
更何况,这件事背后的意义,对北江传统企业的转型,乃至整个江东地区的产业升级都有极其重要的指导意义。
穷则变,变则通。
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另一方面,只要把北江玻璃厂的技术引进打造成标杆项目,对于今后其他领域的技术引进,全面展开和藤原丽奈方面的合作,等于是铺平了道路。
至于说这些引进的技术是不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借助这次机会,重建一个良性的企业发展机制。有了机制作为基础,技术的革新进步,也就不是空中楼阁了。
这也是吴涛特地到北江玻璃厂微服私访的原因。
否则,前世华夏的芯片之殇,迟早会再度重演。
一条牛仔裤,配上白衬衫和夹克衫,十七八岁的吴涛,愣是穿出了三十二三的感觉。
再加上把宋壮习惯用的手包拿过来,往腋下那么一夹,更像是个走南闯北的业务员了。
给门卫老头递了根一品梅,老头放在鼻孔下美美地一嗅,确定不是假烟之后,客客气气地把他放了进去。
厂子里唯一的办公大楼,就是厂门口正对的三层砖混楼。
各个房屋门前,订了个木牌子,上写着技术科、财务科之类的,就算是不同部门了。
至于说里头的工作人员,吴涛一圈扫过去,大部分都在叼着烟,打着牌,那扑克甩得啪啪响,仿佛是晚上没啪够,剩下的力气全甩到这里来了。
吴涛一连伸头找了十来间办公室,也没人搭理他。
直到最后来到供销科,他实在是按捺不住地问了句,“同志,我想订购玻璃,该找哪位领导啊?”
“买玻璃?到隔壁去问小程。”几个人随手那么一指,就算是把吴涛给打发了,随后接着聊天侃大山了。
吴涛这手插在兜里,原本打算掏出来的一品梅,顿时塞了回去。
带着疑惑往回走,隔壁明明是技术科,自己一个买玻璃的,怎么被打发到技术科了呢?
到了技术科,吴涛这刚一伸头,屋里当即有人问道:“同志你找谁?”
“我找程科长,我想订购玻璃,那个供销科的同志指引我过来的。”吴涛说着便进了屋,手里揣着烟,开始往外掏。
“程科长?”屋里的小伙子看了看左右,忽地一笑道:“通知,这屋里就我一人姓程,但我可不是什么科长。不过你要是订购玻璃的话,可以跟我先谈。完了我再去请示供销科的高科长,让他定夺。”
说完,眼看着吴涛烟掏了出来,当即推拒道:“谢了,我不抽。请坐,您贵姓?”
“免贵姓吴,口天吴。”吴涛将厚厚的手包往桌子上一放,“程同志,你这供销科的,跑到技术科来办公,是不是被他们烟熏得待不下去?”
程姓小伙子顿时笑了,“吴先生,你误会了。我是程建,本就是技术科的人,只是接待过几次上门订购玻璃的客户,所以……”
在这种覆巢之下,还能有这种心态,真的是个不错的家伙。
这也是今天微服私访之下,遇到的第一个看得上眼的。吴涛心里有了第一印象之后,紧接着开门见山,说明来意了。
“是这样的,程同志,我是华耀建筑公司的,咱北江的一家建筑公司。目前在全国各地都有工地项目在做,我是想能和贵厂建立长久合作关系,所以特地登门拜访来了。”
一说到这里,程建当即起身给吴涛倒了杯水道:“吴先生,作为家乡的公司,能想起咱们北江玻璃厂的玻璃,实在是太荣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