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润的嗓音悦耳生动,落音如玉髓轻叩,舒心,好听。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读到这里,贺镜龄还停了一下,抬眸一瞬却迎上那双闪着寒芒的眼。
晏长珺若有所思:“贺大人跳读了,从邶风开始,就越跳越多。”
贺镜龄迟疑片刻,真诚道:“臣想快些读完,毕竟夜已经深了。殿下金玉之躯,不能受此消磨。”
晏长珺沉默一息,瞳中疑惑愈深。
“如此说来,贺大人是想休息了?”
贺镜龄真的觉得自己被噎了一下,果然这女主不一般。
她赶紧道:“并非如此,臣明日休沐,且平素夜间也经常当值。”
我只是关心殿下!
晏长珺又颔首,目光游移到那块腰牌上面。
好一个明日要休沐。锦衣卫如何运作,基本的她晏长珺还是知道。
放在这里,留待后用么?晏长珺无声讥笑。
她眼眸中又染上些许惫色,起身开口:“贺大人倒是提醒本宫,的确夜已经深了。念在贺大人一片忠心赤诚,今夜本宫还仰仗贺大人守护了……”
她说到这里,故意瞧了一眼贺镜龄,后者却反应平平。
她继续道:“贺大人就请歇在偏殿吧,那里有张床。”
“殿下,这恐怕不太好。”贺镜龄拒绝得很快。
晏长珺蹙眉:“如何不好?”
须知,她从前召人,却从不肯让这些人去床榻上,该站着就站着,坐着就坐着。
“殿下是天家人,又有驸马……”贺镜龄犹豫再三,“臣还要向驸马道歉,万一他误会了怎么办?”
眸光清澈,一副“我真的不想破坏你们家庭”的感觉。
“臣自是可以守护殿下,但这床榻,臣不敢冒犯。”
眸光中倒映盈盈灯影,晏长珺唇角弯起。
她幽幽地看着贺镜龄,一字一顿,打破幻想:“既然如此,那贺大人就在这里坐着到天明吧。”
贺镜龄:?
不愧是她。苦肉计真是一点没用。
不过贺镜龄也早有准备,她今日本来就是打算刷个脸,到现在为止也是看一步走一步。
进了公主的寝殿,已经很不得了。至于这多余的,她现在还是不要妄想——先保住小命要紧。
她脑海里始终萦绕着自己去年的调查结果:那些甲乙丙丁进了公主府后,没多几天就死了。
暴尸荒野,死相千奇百怪。
这是一个吃了一次腻味就要灭口的坏女人。
宫灯一直亮着,鲛纱缦帐垂下。
贺镜龄耐不住眼皮子打架,她后来还是去了偏殿,可她和那床大眼瞪小眼很久后,还是不敢躺。
方才说了的不敢冒犯,她就真不敢冒犯!
最后索性趴在桌子上面睡着了,连蜡烛光翳晃过她眼睛都不曾发觉。
晏长珺擎着灯烛,眸色幽寂下来。她转身走回自己房间。
“殿下,属下路途出了些状况,故此晚归。”窗外传来沙沙响动,一黑影现出。
“嗯,”晏长珺应声,递出一张笺,“查查这个人。”
璇玑拿过,借着惨淡烛光,开口道:“这人是南镇抚司的千户,擢升的原因是靠了姐姐。”
“姐姐?”晏长珺琢磨片刻。
“是,殿下可还记得仪嫔?”
晏长珺眸色终于清明,“原来如此,说她老实,她还老实。本宫没问,她就不说……再去查查吧。”
贺镜龄今日在车上却没说起此事。
果然是别有所图。她凝眸,看着天上圆月,她也该睡了。
翌日清晨醒来,晏长珺一点不意外没有看见贺镜龄。
听侍女说,贺镜龄一大早就走了。
晏长珺不甚在意,心中却有一种隐隐的念想,直到她清理桌上东西,发现那块镀金银牌时,念想完全落实。
呵,这种手段,她早已见惯。果然是想留待后用。
她冷嗤一声,伸手捏起那块腰牌,上刻云龙猛虎。
第三百二十八块,贺镜龄,南镇抚司千户。
做工倒是精细,可惜却被主人“遗落”在这里,猴年马月才能来拿?
她起身走至柜边,刚拉出一格抽屉,门口传来清脆声音:“公主殿下,贺大人有事相求。”
晏长珺皱眉,惑声:“她要什么?”
“贺大人说腰牌落于公主府,倘若不找到的话,她便上不了班了……”
皙白的手指忽然攥紧了那腰牌。
“……给她便是。”
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