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点餐台上赫然立着一杯插着吸管的蓝色鹿头,旁边的垃圾箱里还有两杯喝完的绿色人鱼和红色枫叶。
陈咚:“………………?”
韩峋照旧语气温和:“我昨天去蓝色鹿头买咖啡,恰好遇到了你,本来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推荐,哪想到你跑的这么快,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突然想起厨房还开着火。”陈咚随口扯了个理由。他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喝自己店里的咖啡呢,为什么要买蓝色鹿头?”
“因为它只要9.9啊。”韩峋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就像太阳注定从东边升起,就像天冷肯定要加衣。“该省省,该花花。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话说若是让韩峋的好友听到了,一定会奚落他——对,你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你的钱是天上掉的,地里长的,树上结的,你能开一千万的咖啡店,买9.9的咖啡,却要送人0.5比特币……真是无-产阶-级的叛徒,资-产阶-级的败类,不如赐名双面不粘锅,从此逐出京城,挖你的比特币去吧。
当然,陈咚并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韩峋身家多少,他几乎瞬间就接受了韩峋给出的理由。
既然奢侈品店的员工买不起自己卖的包包,那咖啡店的咖啡师舍不得喝自己店的咖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嘛!
陈咚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说起来,你们老板给你开多少钱啊,我看你们店里没什么生意,但老板却很豪气的样子,应该不会扣着工资不发吧?我不是故意打听你的工资啊,但我昨天去蓝色鹿头,看到他们那边招工,四千五一个月,超时有加班费,还给上保险呢。”
可是韩峋却敏锐地抓住藏在他话里的另一个信息点——“你为什么会注意蓝色鹿头的招工广告?”
“……”陈咚卡壳了。
韩峋换了种问法:“而且,这一个多星期你去哪里了?你的作品完结了吗,不需要再写了吗?”
陈咚不知道该做何回答,手指攥住双肩包的背带,迟疑着。
——因为交了半年房租,给妈妈买了生日礼物,兔子又突然生病手术,所以他耗尽了存款,只能四处接些不入流的软文,加倍努力码字赚钱……明明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可以轻轻松松给出的理由,算不上丢脸、也称不上困难,但不知道为什么,陈咚却喉头梗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要怎么说呢?他总不能说,写作真是太难了,他偶尔想放弃去找个正经工作,奶茶店也行,面包房也好。但当他真的踏进连锁店,看到那一个个高高摞起等待灌装的纸杯时,他还是被吓到落荒而逃。
他要怎么说呢?他总不能说,他没有文人命却得了文人病,矫情又清高。
陈咚时常觉得,他的自尊心像是一团麻薯,平日里可以随便搓圆捏扁,添加各种馅料,变换各种形状,但是他站在暗恋自己的韩峋面前,麻薯忽然变得又韧又难嚼,死活不肯断开。
可能这就叫偶像包袱吧。
陈咚清了清嗓子,故作幽默:“没什么。你放心,我没有赌博的爸,残疾的妈,重病的妹妹,和破碎的家。”
韩峋听出了他的敷衍,顺着他的话说:“你要真有这些,那你以后来咖啡店写作,我免费请你喝咖啡,不收你钱。”
“我要真有那些,哪还有时间写作啊!”陈咚叹口气,“我直接洗洗屁股去夜总会吧。被霸道总裁睡一晚可比写文来钱快多了。”
韩峋不知要如何宽慰他,只能说:“……现实世界里没有霸道总裁,只有腰围和身高差不多的傻大款。”
陈咚:“说得像你见过似的。”
韩峋还真见过。还见过不少。
玩笑讲完,两人的关系好像又近了一步。
韩峋没再追问陈咚为什么失约,陈咚也不再解释自己捉襟见肘的经济情况。
只是在陈咚离开前,韩峋状似无意地提起:“对了,我们老板说,店太大,我一个人顾不过来,想再招一个员工。至于待遇……不会比蓝色鹿头差。”
陈咚震惊了:“你还说现实世界里没有霸道总裁,我看你们老板就挺霸道总裁的了!你们店虽然大,但是哪有什么生意啊,再招一个人做什么工作?难道你负责做咖啡,新员工负责在旁边给你鼓掌?”
“没什么生意还不好?”韩峋说,“没生意的时候,可以自己看看书,玩玩手机电脑,做做自己的事情,不会有人打扰。”
陈咚:“……我怎么觉得你在暗示我。”
韩峋:“我就是在暗示你。”
陈咚:“……那我考虑考虑。”
韩峋笑了:“别考虑了,像我们老板这样的傻大款,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