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夏拢了拢半干的头发就出门了,信步走到了海边,咸湿的海风还带着温度,沙滩上有嬉戏的孩子,也有刚刚收网回来的渔民。 找了块礁石坐下来,随手捡了一个贝壳把玩着,贝壳边缘的齿尖锐得有些扎手。 贝壳,对,贝壳!贝壳在这个小渔村是不起眼,甚至在整个城市都无人问津,可是内地呢,那些没有见过海的孩子,那些只在书上知道贝壳的孩子呢? 一把一把的贝壳是不值钱,可是加工过的贝壳呢?大到贝壳风铃、摆件,小到贝壳钥匙扣、耳环,这些带出去多少都能卖些钱吧,原材料简单,加工起来好像也不是特别复杂。 小渔村的东西总是要带出去,自己要出去上学了不就是带出去的一个好契机嘛? 田小夏借着最后的天光,捡了一大把贝壳带回去。 没想到自己家院子里还挺热闹的,大伯小叔都在,二堂哥也在。田小夏乖乖地打过招呼之后,拿了个凳子坐到廊荫底下的小方桌边,翻来覆去地研究带回来的贝壳,顺便看看大伯小叔过来家里是有什么事。 几个人看田小夏进来也没直接回房间,话头打住了。又看她专心研究手里的贝壳,便又说了起来。 大伯敲了敲烟杆,“就照我说的办,我们三家都没有能顶事的小子在,小毛头才初中,刚子就不要去当兵了,就去厂里打工吧,北村周老三家的小子去特区私人厂子里给人搞副业,说是工资比在县城国营厂的工资还高。” 啊,因为这个没去当兵?虽然说现在经济形势是会越来越好,可是这能在商海里闯出来得天时地利人和啊。上辈子大堂哥好像在部队干得挺好的,二堂哥只是在县城经营着一个面门,后来岛上开发了,回来岛上开了一个酒店,之后便好像就这样了。 “大哥,刚子想去就让他去吧,去上两年说不定就回来了,现在当兵的名额多难,也就是其他村干部家养不出高中毕业生,要不然说不定还不到刚子呢。”田小叔说。 “就是,我们兄弟哪就是要人照看的,年轻人该干嘛就干嘛去,不过说到搞副业,回头问问周老三家小子,我这个岁数出去能不能干。”田建设说。 田小夏想说话,又觉得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会显得突兀。虽然爸爸年纪是不大,放在二十年后这个岁数也不是没人去出打工,可田建设不行啊,性子太过忠厚,身体也不算好。 到最后,二堂哥到底去不去当兵还是没拿出个说法了。三兄弟约好了还是三点出海就各自回家去了。 田小夏盘算着得尽快挣到钱,这样不光自己家会好过一点,大伯家和小叔家也能松口气,其实田大伯和田小叔根本用不着半夜就去出海,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或许是为了和爸爸一起有个照应,可能为了多挣点钱凑给自己。 “爸,有什么办法能在贝壳上钻孔?” 田建设送了人回来,把院门关上,“你要做什么?” “想穿一串风铃。” “你大哥去当兵前给你做那么大的风铃,你嫌吵不挂,怎么现在又要自己做了?” 啊?自己还那么不知好歹过? “闲着没事,想做着玩。” “要挂就挂你大哥送你那个好了,贝壳钻洞挺费劲,用锥子先锥个小洞,再用小刀慢慢刮。” 那么原始?也是,本来这个小渔村就挺原始的。田小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田建设觉得自从那个女人来信了之后好好的孩子就没正常过了。摇着头回房间睡觉去了。 田小夏也捧着贝壳回房间去了,送风铃这件事,不说不觉得,说起来她也是隐约有些印象的。 房间里就那么点能放东西的地方,田小夏很快就在五斗柜旁边摞着的几个纸箱里找到了一串大大的风铃,果然大,拎起来半米长,还挺重,贝壳少说一两百个,如果真是照田爸说的那样打孔,那光打孔就得不少功夫。 当时是为什么没挂的,其实大哥和二哥对自己不错的,当时为什么没挂? 大哥和田静二哥一起征上了兵,田静二哥走之前给她买了一块好几十的手表,可自己大哥就给自己做了一个不当吃不当用的风铃。 大概自己从那时候是和大哥二哥疏远了起来,就觉得大哥二哥嘴上说着拿自己当亲妹子,其实呢,还是和亲妹子有区别。 可自己就不会想想,人家哥哥的津贴全部是自己的,自己哥哥的津贴还得补贴家里,而且,自己这哥哥比别人家哥哥更用心呢! 田小夏还在抽屉里找到了半年多以前大哥写给她的信,其实大哥去当兵了,两个月三个月会给她写信,叮嘱她好好学习,给她讲小岛以外的世界,如果遇上过年或者她生日还会在信里给她夹上十块钱,可是她从来没有回过信,后来大哥也就没有单独给她写过信了,只是在写给家里的信里,问候一句。 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真的在人情世故上太差劲了。 田小夏觉得得趁早改善和哥哥们的关系,找出信笺纸就给大哥回了一封信,说之前的信都收到了,但是高三了总想着回头就给回信,结果放一放就给忘了;又说自己考上大学了,是京都的大学;说她这个假期可以不学习了,她把风铃挂了起来,真好听;说她未曾谋面的妈妈来信,她不懂事地闹了一场,她还是不想跟着她妈妈去…… 写着写着,田小夏觉得她不是为了改善和哥哥的关系再写这封信,而是想找个人倾诉,她承认了自己的自私和虚荣。 田建设依然半夜就起来去赶海了,田小夏今天没有再睡到天光大亮,六点过一点她也就起来了,按照记忆去了大伯家,想趁着大伯母还没去菜地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