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藏匿在幽暗中的一双眸子更加漆黑,近如点墨,良久,低声开口。
“魔怎会有善恶之分。”
“为何不能有?”
温珩乖觉地靠了上来,二人间的距离又近了许多,他比郁明烛矮半个头,这会靠近,就像委身在他怀里一样,说话时的气息都无比分明。
“弟子觉得善恶之分,从来不是血脉来定,就比如,师尊你……”
郁明烛的身子有瞬间的僵硬。
温珩继续道,“师尊你一路上处处相护,这份师徒之情感天动地,弟子无以为报,所以日后无论是正道还是邪路,无论世人非议,无论此身生死,弟子都愿意站在师尊这一边。”
说完,温珩在心中回顾了一下刚才的表现,觉得很该给自己精湛的演技打出一个完美的十分。
情真意切,动人心弦,用词诚恳,肯定把还处于纯善无邪阶段的郁明烛哄得一愣一愣的。
至于日后……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等郁明烛真的入了魔,天天忙着跟萧长清打得你死我活,还哪有空管他一个废物徒弟究竟站哪边?
到时候他拍拍屁股提裤子就走人,愉快开启自由新人生!
安静的岩洞中,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不知不觉间数个时辰过去。
郁明烛垂下眼,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却能看得分外清楚。
温珩阖着眼,呼吸平稳,倾身靠在他怀中,发丝便自然散落下来,和他心口的发都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到底归谁。
从舒展上扬的眉眼,到微微抿起薄红的唇,褪去笑时散漫张扬的混气,带着几分无知无害的乖顺。
像是玩累了、没精神再使坏的狐狸,只晓得蜷起尾巴,窝在温暖处打盹。
郁明烛的手虚落在温珩的发间,发丝微潮,手心下的温度明明泛着凉意,却烫得人难以忍耐,想要退缩。
静静看了一阵,郁明烛实在忍不住,轻声开口,“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吗?”
他的声音太轻,哪怕是在空旷的岩洞中也难以听清,像是一声轻叹转瞬即散。而且问得没头没尾,莫名其妙,问完,自己也没想着能得到答案。
温珩双眼仍旧是闭着的,可却忽然开口应了这句话,声音带着些哑,如同梦呓。
“弟子被戒律长老关在牢中时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过往之事就全都不记得了。”
全都不记得了……
郁明烛眉心微微一拢,垂着的睫羽遮掩了眼底晦暗不清的情绪。
时间无声流逝,洞中不知日月轮转。
荧光如星辉月照,宋子羽屈腿坐在台阶上,纤长睫羽遮掩了眸中光忙流转,自然而然的神态之间,竟真的肖似了温婉女子之相。
郁明烛踏上长阶,一步步朝他走来,停在几步之距处。
二人一站一坐,目光相触,宋子羽笑了,微偏了偏头,“明烛……仙君?”
郁明烛神色不变,却是古藤老人忽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眶转向他,嘶嘶呵呵地抽了两口气,干瘪的唇忽然张大了。
“明烛——”
余下的话没来得及说完,被一道灵力封回口中。
宋子羽伸出食指竖在唇边,像是对着古藤老人,更像是对着郁明烛,声音轻不可闻,“嘘,有人睡着了。”
他自己却是放肆,信手从身边捻了一片狭长的叶子,抵在唇边。
悠悠扬扬的乐音倾泻,如流水淙淙。温珩警觉了一瞬,眼轻轻睁开一点,又实在困倦得很,枕着一团沉香味的玄衣沉沉睡去。
一曲终了,宋子羽垂下手,长叶打着旋飘入池水中,陷入无边无际的平静。
突然,一道粗重的呼吸声渐行渐近,伴随着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在岩洞中被无限放大。
荧光陡然明亮一瞬,照清楚了那道影子——
萧长清背着浑身是血的崇炀,脚下一错,从岩洞中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