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醒来的时候, 眼前的场景已经变了个样子,他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响,但是听不真切, 等睁开眼睛,发现面前是空白的墙壁。
一个说陌生也不是很陌生的地方。
刹那间, 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段在医院里挣扎的记忆里, 那时候他就是这样,鼻腔里插着氧气管, 浑身没力气, 还伴有阵阵疼痛。
现在倒是不疼,就是浑身发软,没有力气。
他用尽全部的力气, 也只能抬起身上的一小根手指头。
这根手指头不知道惊扰了谁, 他耳边机器响动的声音更打了,还有人在说话, 不过隔着层水雾似的, 听不清真切。
扭过头去时,就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 慌里慌张往门外走。
片刻后, 那个背影又返回来,在他床头边半蹲下, 想碰他, 又不太敢碰的样子,手僵硬了一会儿,又放下去。
段书昀看向他,随即一愣。
这个人是俞赫奕。
又不完全是俞赫奕。
这是中年的俞赫奕。
——刚才的以为不是错觉,他确实是回到那段记忆里了。
这个俞赫奕比他天天看见的俞赫奕要成熟, 因为正值盛年,所以眉眼间也能看出意气风发的影子。
不过现在,他的眉眼间浸满担忧、痛苦。
印象里,段书昀好像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现实中就算他跟俞赫奕提离婚时,他尽管震惊,也没有现在这样痛苦。
痛苦到什么程度呢。
就好像已经绝望、濒临崩溃,只差谁伸出一根小指头,接着就能把他从悬崖边推下去。
段书昀细细回想了下,他当时在梦中梦到的那些记忆里,医院里的记忆是比较模糊的。
因为他被病痛折磨着,外界发生的事情,对于他而言,想记也记不住多少。
有些重症病人,在病程后期的时候,还会出现精神上的问题,诱发一系列精神病,可能平时很正常的一个人,到最后歇斯底里、暴躁易怒、频繁忘事,都很正常。
段书昀以为,他能记住的那些事情,就是全部了。
现在则忽然意识到——那他没记住的那些呢?
俞赫奕看见他睁着眼瞧自己,扯了扯唇角,到底没扯出一个笑来,干脆严肃道:“不要看我,过会儿医生过来,乖乖配合治疗知不知道?”
段书昀眨眨眼。
“算了,给你说也说不出个好歹来,”俞赫奕还是没有碰他,就紧紧守在他床边,“不准睡,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再睡下去就和猪差不多了,知不知道?”
段书昀心想,这人不管什么时候,嘴里都说不出好话来。
不过他本来还紧张着,被俞赫奕一说,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他怕再经历一遍死亡过程。
那个过程太痛苦了,他不想参与。
但凡他有得选的话。
医生来了之后,俞赫奕就默默退到了一边,不过眼睛还是一直注视着他,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哀伤了,望着他时,好像双老人的眼睛。
已经太无望、太沧桑。
医生观察了下数据,又问了下段书昀的感受,大体是觉不觉得难受,哪里难受。
段书昀想了想,说:“脖子疼。”
这次参与进来这个记忆里,他哪里都好,也没有以前那么疼,就是后颈火辣辣的,像是被割掉了什么。
“那是因为你才做完手术不久,还没恢复好呢,”医生怕他听不见,声音扬得很高,“好好休息,配合我们的治疗,护士给你打针的时候,不要躲好不好?”
这里段书昀有印象。
护士给他打针,已经不是普通的针头了,而是留置针,每次打进去都很疼,因为他的血管已经千疮百孔,所以人家能在体内留一星期的针,他通常两三天就要拔掉换新的。
太疼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想躲,每次都需要……谁来着,谁会摁住他来着?
段书昀想不起来。
医生走了之后,俞赫奕又凑了过来。
他见段书的状况还行,终于敢伸出手来摸摸他了,才开始是牵住他的手,轻轻放在掌心里攥着,然后是他的脸,食指放在上面刮了刮。
他见段书昀只看着他,不说话,还问:“怎么了?”
声音也是很低柔。
段书昀心里很惊讶。
他试探开口:“……你弄得我有点疼。”
其实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
但是俞赫奕真的信了,立马拿开了他的手,对待他像对瓷娃娃一样,嘴上却说:“嫌弃我?我还不愿意碰你呢。”
鬼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段书昀抿了抿唇,发现嘴唇有点干。
俞赫奕见状,从床头桌拿了盐水和棉签,沾饱水后给他放在唇边擦拭,神情没有任何不耐。
其实在以前的时候,俞赫奕也不会和他发脾气。
那种行为,顶多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