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就会回答
(一)
“世事如风露,争消不惜身。与君同此命,不后不先行……”
舞台上,身着平安时代华丽服饰的“紫夫人”妆容中透着病态,像是一朵鲜艳明丽的花朵过早地从枝头零落,哀婉地倒在了穿着高帽狩衣的“光源氏”怀中,“光源氏”哀恸不已,一遍哭着一遍吟诵着和歌挽留着恋人。舞台下,沉浸于这绝美恋情的观众们纷纷掏出纸巾和手绢,一遍抽泣着一遍赞叹着演员的出色表演。
“呜呜呜……与君同此命,不后不先行……如果可以,他一定不舍得让紫姬在自己之前去了的吧?呜,要不是六条妃子,这样的惨剧又如何会发生?……”
坐在麻仓咲耶身侧的一个少女呜咽着,这场戏她基本是从头哭到尾。咲耶侧过头,将手中的纸巾递给对方,随后轻轻拍着她的背脊为她顺气,低声安慰着。
“六条妃子也是可怜人呀。毕竟她并没有得到光源氏这样的宠爱,如果紫姬知道光源氏在她死后不久便也追随而去,想必也会觉得不枉此生吧……”
安慰到最后,那个刚刚与她相识的少女绫濑川佑希已经哭倒在她的怀中。
坐在咲耶的另一边,禅院甚尔一脸无语地看了看二人,随即又将视线转向了台上“紫夫人”伏在“光源氏”怀里猝然长逝的情景,一种古怪的既视感在甚尔心中油然而生。甚尔想要吐槽一两句,但是思及咲耶在带他一起进场之前曾经郑重警告过他不要做任何破坏气氛的事情,他还是忍到了那个叫“绫濑川佑希”的少女与咲耶分别之后。
临别时,绫濑川佑希显然已经把咲耶这个“既懂和歌又与她心意相通”的“文学少女”引为了知己,吐露了不少心声:原来这个少女也有一个将自己半抚养长大的恋人,可惜对方已经有了未婚妻。甚尔直觉咲耶并不是刚刚知道此事,但是他也懒得多想,继续看着咲耶扮演感叹爱情伟大的天真少女,两人交换了各种通信方式并相约下次再会。
几乎就在佑希离开之后,咲耶便收起了那副怜惜又哀叹的表情,仿佛刚刚在舞台下泪水涟涟的人不是她一般。甚尔冷眼看着,他对《源氏物语》这个故事的了解并不深,但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麻仓咲耶这个女人今天绝不是来看一出舞台剧这么简单。
“鬼丸国纲,童子切安纲……好家伙,要不要我想办法去把传说中的天下五剑都给你找来?嗯?甚尔君你为什么这么奇怪地看着我?”
翻阅着禅院甚尔挑选咒具的目录,咲耶突然抬起头。禅院甚尔挑了挑眉,同样是历史悠远的咒术师家族出身,他完全不惊讶为什么这些理应存放于博物馆的国宝级名刀会在麻仓家的手上,毕竟比起在博物馆当个摆设,真品到底还是刀具,交给真正能发挥他们价值的麻仓家也不奇怪。他比较好奇的,反而是今天咲耶花了一整个上午专程去看那出表演的举动。
毕竟在他看来,麻仓咲耶绝不是会被那种故事打动的人。
(二)
“露在青萩上,分明不长久。偶然风乍起,消散证无常。”
明白了甚尔的疑惑,咲耶只是笑着吟诵了紫姬的和歌。她并没有正面回答甚尔的问题,反倒像是在做什么文学探讨一般托起了下巴。
“八岁相遇,便由他人决定了一生。有家不可归,被光源氏强行带走,被灌输着贤良淑德不可嫉妒的思想长大,就宛如被修剪好的花枝一般,主人想要采摘便只能顺从,仰人鼻息过了一生,临到末了看破红尘想要出家也被光源氏阻拦——世人都说紫姬乃是光源氏的最爱,我倒觉得她不但不如家世显赫的葵姬,甚至连被世人不齿的六条妃子也不如,至少六条妃子不必连死都受光源氏的摆布。”
“甚尔君,你这样为了摆脱束缚离家出走的人大约是无法理解的,为何有些人居然向往成为紫姬。有些人觉得自己是紫姬,或许连紫姬都不一定比得上。至少紫姬在光源氏的宠爱下还隐隐成了正室,源氏公子与明石姬、朱雀帝三公主相会时想到她还能有一丝愧疚。即便我万分厌恶光源氏始乱终弃的秉性,但也不得不承认,在那样的时代,光源氏居然还真是难得了。只可惜啊甚尔君,这世上从来都多得是紫姬、夕颜和六条妃子之流,光源氏这样的男人竟也是凤毛麟角……”
“所以啊甚尔君,以你对加茂家主的了解,你觉得绫濑川佑希有可能成为他生死相随的‘紫姬’吗?”
少女朱唇轻启,说出了如同炸弹一般的真相。
“你是说刚刚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加茂家主的情妇?!” 禅院甚尔愣了一秒,随即想到了什么,有些复杂戒备地看向了咲耶:“所以你是故意……?为什么你会将这种事情告诉我?”
“因为甚尔君你问我了啊。”
仿佛自己刚刚吐露的根本不是什么御三家的秘辛,更仿佛完全不在意暴-露了自己故意接近加茂家主情人的事情。咲耶轻描淡写地仿佛自己只是告诉了禅院甚尔自己中午吃了什么似的。
“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甚尔君你问,我就会回答。既然说好了要合作,甚尔君也按下咒缚血纹,如果我连这种程度的坦诚都做不到岂不是太过分了吗。”
又来了,就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