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长信殿中, 卷帘用的是价值千金的南珠, 点的是只有宫廷御用的沉水香, 地上铺的是女工们花费一年功夫才能织成的地毯。
大汉的皇太后站在地毯上面,掷地有声,“燕王几个女儿,包括你那个舅母, 跟燕王淫-秽逆伦, 都该千刀万剐。这些个女郎, 但凡有点廉耻之心,就该立时找根绳子吊死,竟然还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连累了那么多人。卓文君那个商户女, 低贱不堪,竟然还敢妄图做汉室的皇后。我在一天, 这个贱人就绝了这个心思!”
君儿的第一个丈夫董二郎,本就体弱多病。
董家之所以娶了君儿,本就有冲喜之意。否则以董家的官身, 何须去娶他们所低贱的商人之女。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君儿守寡之后, 根本没有人会去管她的死活,任由下人羞辱君儿。
一个低贱的商户女, 死了还能成全了贞洁之名。卓氏身为商籍,莫非敢跟董家抗衡不成?
要知道,商籍之人, 辛辛苦苦挣一辈子金钱,官员但凡说你来路不正,或者做了违禁之事,一夕之间可以夺了你的全部家产。
如果你没有后台没有靠山,只能老老实实地认了,还能保得住命。
梁王刘武闻名于世的梁园是如何来的?大半都是从几个商人手上直接抢过来的,可有人敢站出来说梁王的一句不是,要梁王赔钱?
君儿再是蜀中第一美女,也是连农民都看不起的商人女。
若非当初卓文华拿住了董家的把柄,威胁董家将君儿交出来,只怕君儿就此要死在董家。
至于司马相如,是君儿亲手引来天罚,兑现了他的诺言,本就死有余辜。
负心薄幸的确罪不至死,但是助陈阿娇,干涉皇室,谋夺后宫,就是罪不容诛。
当初郅都武有迎击匈奴之功,文有安定地方之勋,都因为亲手去捉拿了阿父的长子,而被太皇太后强逼阿父除去,司马相如有什么?
不过是一介文人。
文人对于帝王来说,不过就是玩耍取笑,欣赏才学。
没了司马相如,还会有陈相如,赵相如,无数的才子。
天下之人,学得文武之才,最终都要卖与帝王,才能功成名就。
有才而无自知之明,屡屡让他不愉的人,自是没有活着的必要。
刘彻从一边热着茶水的火炉上拿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口水润了喉,语气浅淡却不容置疑地开口,“阿母,你也是女子,如何会如此苛责女子?燕王之女如何反抗燕王?且不说她们尚且年幼,纵使已然长大了,燕王身为亲生父亲,要对她们做什么,她们只能受下来。至于文君再嫁之事,高祖原配妻子吕雉,权重天下的吕后,当初被项羽俘虏之后,又哪里还有清白可言?”
刘彻继而嗤笑了一声,“当年匈奴单于还曾要纳吕雉为妾,吕雉言自己年老色衰,反而奉上了年轻貌美的宗室女。汉室的脸面,早就被自己践踏干净了。”
“那是匈奴势大,高祖皇帝都打不赢匈奴,我们只能在匈奴面前低头”王太后分辨道,“不得已而为之事,岂能跟那些不知廉耻的贱人相提并论?为女子者,当贞静温贤,以一个贞字为立身之本。汉室的皇后,当为天下之表率,绝不能是一个再嫁的寡妇!”
“朕曾亲自下旨,鼓励寡妇再嫁!女子的贞洁,不过就是男子的私念,也值得阿母奉为圭臬,着实可笑。”
刘彻连讥讽都懒得用力气了,“汉室迟早要跟匈奴用兵,时日绝不会是一日两日,一年两年。匈奴全民皆兵,男女妇幼皆可上战场。大汉至少要有百万之兵,百万之马,方能与匈奴一站。届时壮丁皆上了战场,田地皆要仰仗妇人打理,老幼要由妇人照料。百万之兵,西北严寒,战场死伤无数,无数妇人守寡。若是任由寡妇守节,何人来为大汉生育幼儿,为大汉养育壮丁,莫非去捉农家的母猪?阿母,朕的旨意已下,绝无更改。阿母若是心气不顺,不凡想想捏在朕手里的王氏田氏,还有远在匈奴的二姊。他们是死是活,就看阿母要如何了。”
女子要为大汉做的事情太多了。
百万大军,死伤者过半都是少的,留下那么多寡妇守节,岂不是要断了汉室的命脉?
如今幼儿夭折的又那么多,如果不鼓励寡妇再嫁,为跟匈奴的大战积蓄下足够的人力,拿什么去跟匈奴打?
从产粮之地到西北诸郡路途遥远,几个月方能把粮食运过去,这同样是男丁才能做的事。
征调如此多的壮丁,一定会耽误农时。
耽误了农时,没有妇人去打理田地,田地荒芜,如何把粮食送往边疆,剩下的人岂不是要饿死?
必须给女子极高的尊重,鼓励寡妇再嫁,生育多者的人还可免除赋税徭役。
王太后指着刘彻,脸气得发白,就要站着晕过去,“你,你就是这么对我说话的…….”
刘彻已然转身,快步向外走去,扬声道,“来人,好生看顾太后。若是太后有了什么不好,顾着你们的性命。”
刘彻从长信殿离开,大步回了未央宫自己的寝殿,想起君儿定是回了翁主府,才提步往宣室殿走去,一边问黄明奇,“今天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