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他本意是要吓退女人,女人却不闪不避,直直撞上刀口,皮肉被切开,飞溅出瀑布般的血。
尖叫声在人群中炸开,黑川家主反倒在脸上现出惊骇的神色,急忙收刀,向后退去。
“拦住她!去找江户家的人来……”
家臣们护到黑川家主身前,挡在他和女人之间,另外有几人离开了队列,向东南方小跑而去,大抵是要去找江户家的仆人。
女人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向,还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她胸前的鲜血汩汩流下,在白衣上绽开血色的花朵,又有几缕从手臂上的刀口中滑落,丝带似的缠绕手腕。
她恍若厉鬼,伸着血津津的手抓向面前的人:“你们这些恶鬼……我要杀了你们,为我的女儿报仇!”
小胖子黑川明后退的动作慢了半拍,被女人揪住了衣领,胡乱挥舞着四肢挣脱不开。
他的脸惨白地皱成一团,几乎要哭出来:“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没有想杀她,我是想救她的……
“要杀她的是兔神,我听说兔神祭后她会死,就和七郎一起带她离开……”
他语无伦次,将潜意识里所有确定不确定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在他看来,玲子刚进山林就遇上鬼怪,显然是兔神为了阻止最终的兔神祭而做出的手笔;后来没有伤痕和预兆,像沉睡一般静默地死去,大概率是被神明之类的存在取了性命。
毕竟,神无七郎和玲子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会伤害她呢?
齐斯从进入兔神町起,便有意将自己隐没在队伍中央,左右皆有人遮挡,不至于引发太多的注意。
他垂眼听着小胖子口不择言的辩驳,不着痕迹地退到人群深处,将自己隐入灯火寥落处的阴影。
女人死死地箍着小胖子的脖颈,将他从地上拎起,淋漓的鲜血淅淅沥沥地滴在人质的脸上,激起一阵阵恐惧的战栗。
两旁的行人将小胖子的话听得清楚,其中流露出的情绪不似作伪,更别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根本没有那个胆子,在被挟持时向凶徒撒谎。
他们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也顾不得正在行凶的女人了,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黑川家主:“黑川大人,您的亲子说的可是真的?”
“兔神大人怎么会想要杀死玲子?兔神祭究竟意味着什么?”
也有年纪大一些的人想起了什么,喃喃地回忆道:“十八年前的兔神祭,三十六年前的兔神祭,被选中的神主大人似乎都再未出现过……”
“是啊,他们都说神主大人留在神社清修,侍奉兔神大人,但就算是清修,怎么会从来不露面呢?”
人类都是多疑的,潜藏在水面下的疑点只需要轻轻撩起几枚水花,便能引得岸边的人如鸥鸟般翘首观瞻。
很多往日里不曾注意、被下意识忽略的信息此刻再被提起,无意间佐证了黑川明的说辞。
江户家的仆人终于赶来了,忙不迭地围住神志不清的女主人,将脸色苍白的小胖子救了下来。
他们无一例外穿着丧服般的黑衣,拖着挣扎的女人,背着玲子的尸身,像石头般沉默着离去了,留下原地一群窃窃私语的居民。
所有人都在等待针对兔神一事的回应,黑川家主沉声说道:“等明天,我会和神无家主一起给诸位一个解释。”
家臣们好说歹说地开始赶人,聚集在路口的居民们终于将信将疑地散去了。
小胖子的身上还沾着女人的血,衣服皱巴巴的,看上去狼狈极了。他也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战战兢兢地跟在黑川家主身边,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黑川家主吩咐家臣们将小胖子送回家中,只带了零星几个随从,和齐斯并排往神无家的方向行去。
街道两侧灯火渐熄,只有家臣手中的火把熹微地亮着,已经短了小半截,还在向下燃烧。
静默中,黑川家主缓缓开口:“我们曾不止一次想过终止兔神祭,结束这持续两百年的命运轮回。
“这并不是说我们有多么无欲无求,能够忍住牺牲一个人、实现大多数人的愿望的诱惑,而是……我们害怕了。
“兔神的力量越来越强了,过往用于禁锢他的那些神主大人被转化为恶鬼,不间断地滋扰我们三家。长此以往,祂注定会摆脱束缚,届时将是我们的死期。
“我们一直在尝试着逃离兔神町,江户家主在派遣几位家臣离开又回来后,以为自己也能成功,殊不知那是兔神的陷阱。
“当年我们的祖先设下陷阱囚困祂,祂也渐渐学会了阴谋诡计,以陷阱对付我们这些后人了……”
两百年前的事态揭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完整的冰山随着黑川家主的讲述在眼前浮现。
规则见证下的交易一经开始,任何一方都无法终止。
兔神町的人们囚禁了兔神,兔神又何尝没有囚禁兔神町?
以发现兔神尸骨的山洞为界,整个兔神町都与世隔绝,所谓的风平浪静,不过是因为独立于世界之外。
两百年的供奉和祭祀,威胁和勾结,让人与神都疲惫不堪。
但谁也不敢率先停止,囚徒困境下,双方互不信任彼此,也不愿做出退让,兔神不知是否会对过往的囚禁冰释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