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终归是元春的亲娘。 贾母心情不好,打发小辈们都散了。 贾宝玉便忙着要去看林黛玉。 贾探春拉住他:“二哥哥才从外头回来,还是换身衣服,咱们一起找林姐姐去。” 贾宝玉只得先回房换衣服。 西厢房里,盛月在黛玉耳边说了几句话。 黛玉便放下手里的书:“我累了,想躺躺。” 秋藤忙领丫头们服侍姑娘躺下,才给掖好被子,便听小丫头报:“二姑娘、宝二爷、三姑娘、四姑娘来了。”接着便是贾宝玉的声音:“林妹妹做什么呢?” 盛月出去,笑道:“我们姑娘才躺下,还没睡呢,请姑娘们进去。宝二爷,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 姑娘九岁了,贾宝玉已经十岁。这个年岁,兄妹们再亲和,做表哥的也不好进表妹卧房了。尤其姑娘已躺下了。 贾宝玉自然不大情愿。 可家里的姐姐们几乎人人喜欢他,他要去哪里就没有不成的,只有林妹妹这里的姐姐,尤其是盛月姐姐,虽对他没少过笑脸儿,可不让他进的地方,就真的一点不通融。 他在盛月这里不知碰过多少软钉子了,知道强不过,便只好一个人在外间榻上坐了。 盛月亲自给上茶捧果子。 三春也不是第一次见贾宝玉在这里碰头, ⊠(格格党$文学)_⊠, 也不好管他,先进去看林黛玉。 贾探春心道,幸好二哥哥听了她的,换了家常衣服来,不然穿着外头的衣服就过来,还会被盛月姐姐说怕外头带了病气进来,再染了林姐姐,连堂屋都不给他进呢。 黛玉本便不是真的要睡。新年里大家热闹,独她病着,也怪没意思。 姊妹们来探望她,她心里高兴,便半支起身子,让把赵丰外头买来的玩意儿拿出来分送三春:“不是什么值钱东西,集市上一两银子能买两车,不过图个新鲜有趣儿,他们看我病着,拿来给我解闷的。大家一起顽才有趣。”还有:“这花笺是我谢家姨娘铺子里新制的,大家拿来写诗倒好。”又让把东西给外面贾宝玉送去些。 满眼或精巧或直朴的玩意儿,真是看不过来,三春都先看新出的花笺,上面是十二个月的时令花卉,花草并不新鲜,难得的是画工比平常见的都不同,有些像西洋画法,偏又是大齐的笔墨,既有西洋画的真,又有工笔画的细,又不少写意的生动神韵。 “这画好!”贾探春先赞! 她忙问:“林姐姐说的‘谢家姨娘’,便是姜夫人奶嬷嬷的女儿,那位女掌柜谢岁雪?这画竟是她画的?竟从没见过这等画法!我看竟能开宗立派了,只用在花笺上未免可惜。” 有这份本事,去谁家不是座上宾? “是谢姨娘铺子里的,倒不是她画的。”黛玉忍不住骄傲,“这是我母亲画的。” 贾探春怔住了:“这是姜夫人的画工?” 林黛玉笑道:“我母亲自来擅画,从我和妹妹小时,便月月给我们画像。这十二幅是母亲送谢姨娘的生辰礼,谢姨娘说,这样好的东西,只有她看可惜,便专把这一项送了我母亲五成股,制出来卖了。” 谢姨娘做了五年生意,去年冬底把铺子开到京里来了,还说出了正月,天暖和了,要带她出去玩! 来京里两年多了,她竟没能像在姑苏和济南一样,真正在大街小巷看看人间烟火气。 在济南时,爹娘还带她和绯玉去农家吃过饭,让她们亲手栽了两株苗。 她们栽下的秧苗应是活不成的。 可那碗比包谷粥还粗粝,难以下咽的粥汤,还有那一点点又苦又涩的腌菜,她还能全然记得口感和味道。 贫民百姓,生活不易,她居于锦绣丛中,食金咽玉,岂能再生不满? 现在回想,娘便从来觉得,高门夫人小姐和衣衫不能蔽体的贫民家的女子,实则不分高下贵贱。 爹夙兴夜寐,焚膏继晷,也并非全为功名利禄。 绯玉拜穆夫人为师快两年了,都开始随军巡边了。 她今后能做什么呢? 听得真是姜夫人画的,贾探春更细细赏了,半晌叹道:“真不知何时有缘,能与姜夫人一见。” 说完,她忙看黛玉。 她一时失神 ,怎么忘了林姐姐有两年多没见到母亲了! 黛玉并没介意,笑道:“等我父亲母亲回京时就能见了。” 年前家里还送来了娘、爹和绯玉的画像呢!娘说画一次不容易,让她千万好好收着,等二三十年后还要拿出来看,所以她只在自己屋里看过几次,连卧房都没拿出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