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物,王夫人却誓必要把省亲办好。王熙凤忍耐着,只管养胎,不去插手,邢夫人因造省亲别院的银钱里有她的一万两,也竟不怕麻烦了,每日都要坐车到贾母面前坐一会,再去王夫人处看诸事都是怎么办,若有她看不顺眼的事,必定要掰扯个清楚。 王夫人烦得了不得,又不好开口撵嫂子,只能忍气。 贾珍、贾琏处,奉承送礼想揽差事的人更不少。见邢夫人也说得上话,渐次又有了人送礼到她处。 更兼她陪房诸人也想取利,邢夫人被捧得飘飘然,在王夫人处更指手画脚起来。 二十万银子,从贾珍开始,人人想捞,自然越算又越不够了。 贾珍贾琏又想了新主意,两人绕过王夫人,治了一桌酒,直接向薛蟠借钱。 薛蟠被灌个烂醉,又被贾珍、贾琏、贾蓉、贾蔷父子叔侄齐上阵,哄得找不着北,放出豪言许下十万白银,连借条都和四人签字画了押,才半夜三更被抬回梨香院。 他一夜鼾声如雷。 薛姨妈、薛宝钗母女两个一夜没闭眼。 薛蟠醒了又吐。 吐过之后,看母女两个红红的眼圈,他还笑:“哭什么?妹妹的亲事可有着落了!” 薛宝钗一怔:“哥哥糊涂!” 薛姨妈气得直锤儿子:“活了这么大,还是一点不晓事!他们四个谁能做主宝玉的婚事?那得你姨爹姨妈有话才行!你银子又已许出去了,不借便是得罪了人,这可怎么办!” 薛蟠愣了好半日,急道:“难道珍大哥他们竟是哄我的?” 薛姨妈也急,哭问:“他们怎么说的?他们做不了主,若是做媒,可有个表记?或有句说得实在的话?” 薛蟠扶着脑袋想,答不上来。 薛宝钗因母亲哥哥说的是她的婚事,该避出去,可这么大的事,必得全家商量,便仍留下了,劝道:“已经如此了,不 如趁早想个法子。哥哥许了十万, 未必真要按这个数给。给上三万、五万, 只说家里已经尽力了也好。咱们是靠着姨妈姨爹,不是靠他们。他们辖制了哥哥,却未必敢把这事闹到姨妈姨爹面前。银子也别说借的,只和林府一样,说是送的,把欠条作废,又是他们欠了人情,姨妈姨爹也记着咱们相助的情分。” 她算着,荣国府产业,一年进的银子多也不到两万两,少只有一万出头,年年花得不但不剩,还会动许多存银。真借十万银子,荣国府再有二十年也未必能还。连她都算得出来,贾珍、贾琏这些人对哥哥张口说借,必是没打算还的。还不如送三五万,损失小些。[注2] 薛姨妈搂着女儿,哭道:“也只好如此了。” 可惜她的宝丫头,偏生是个女儿!若是个儿子,比她哥哥更强百倍! 薛宝钗又令伺候的人都出去,说:“家里就剩了这一二十万银子,今次给三万,以后只说没钱,哥哥再不可露形儿了。” 薛蟠满心悔恨,又兼气愤贾珍等哄骗,又醉后头疼,气得砸床。 薛宝钗正思索着,被吓了一跳。 薛姨妈忙打薛蟠一下:“孽障!看害了你妹妹!” 薛蟠大哭道:“妈妈这两年常说‘妹妹的金要拣有玉的才可正配’,近来又不提了,必是那宝玉将来有了爵位,姨妈又变了心思。我只不服,咱家的姑娘就凭他们挑来弃去?” 薛姨妈越发要捂他的嘴:“你妹妹可还在,这都是什么胡话!” 母子兄妹三个哭了一会。 薛宝钗劝道:“钱给了就给了,只当是求个……安生罢。” 薛蟠忙许诺:“给了的银子都算我的。将来妹妹的嫁妆仍是一文不少!” 这一句话又勾出薛宝钗的泪:“日子过得好坏,原也不看嫁妆多少。只要哥哥以后心里明白些……” 她埋头到母亲怀里。 从前妈妈向姨妈提“金玉”,姨妈分明意动。姨爹一袭爵,姨妈立时就远了她们,叫人心寒。 哥哥今日能被贾家骗去十万,若没了贾家,来日还能再被骗去十万。家里进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怎么禁得住这般索要? 哥哥做不成官,她入不了宫。家里的前程,还是在她的婚事上。 只凭妈妈和哥哥,她见不着高门夫人太太,还是得靠这里老太太和姨妈。 薛宝钗在母亲耳边说:“这三万两银子送出去,我的亲事……妈妈也趁势求求老太太。” 姨妈已经瞧不上她了,强扭着没意思。 宝兄弟和云妹妹都还小,史家也未必满意,姨妈和这里老太太不尽心,她再打算起来不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