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官署里,魏宁从外头进来,看到案上的食盒里还放着纹丝未动的菜肴,有些踌躇,问了一句一直站在廊檐下驻足远眺的魏承。
“将军,桌上的菜肴,可要拿下去热一热?”
魏承头也未回,想了想,“扔了吧。”
魏宁将东西收拾好准备扔了,魏承回身几步,将食盒上的丝巾拿了下来,随意往怀里一揣,大步离开。
——
一连接近三日,别院里清净得很,除了每日定时有嬷嬷来给她送饭,偶尔会有几只不知名字的飞鸟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前,再没有其他人打扰。
她本来就喜欢安静,书房的架子上堆满了藏书,每日看看书,做做衣服,日子过得流水一样快,第三日的晌午,沈银霄正对着长条曲足案上堆着的几匹素罗,奋力裁剪。
虽是白日,她却怕冷,门窗都关得严,窗户一关,原本就不太亮堂的日头更加照不亮房里,她点起灯,靠在灯下,拈着银针,在发间篦了两下。
灯火如豆,屋里温暖祥和,让人昏昏欲睡。
眼见还剩下最后一点就完工了,她手上加急了速度,丝线穿过手中素罗摩挲出沙沙的细响,丝毫没注意到别院门口有马车停了下来。
守在外间的嬷嬷迈着小碎步快步进来,敲了敲门,隔着直棂门温声道:“娘子,有客人来了。”
客人。
她抬起头,有些茫然,想不出在这里还会有什么客人。
“是谁?”
嬷嬷刚要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由远及近,软底的绣鞋在地板上踏出闷响。
“啧啧啧,远远的就瞧着这院子的檐角比其他院子都要精致些。”云仙推开直棂门,揣着袖子一脸意味深长的笑:“银霄,混得可以啊。”
嬷嬷装作没听见的,拉上了门离开。
她大大咧咧地在案旁跪坐了下来,手肘搭在案上,撑着下巴,细细打量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近是越发珠圆玉润了,被滋润得不错啊。”
沈银霄手中的针差点拿不稳,睨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你怎么来了?”
她挪了挪屁股,往沈银霄更近了些:“魏少君,哦不对,应该称将军了,他派人送我过来的,说是怕你一个人在这儿没人说话,让我陪你说说话。”
她痛心疾首捧心哀怨道:“想我这半生阅男无数,这么贴心又俊俏的男人,真是少见,怎么就不让我遇到,要是先遇到将军的人是我,我做梦都要笑醒。”
沈银霄手一顿,干脆放下了针线,诚恳道:“其实,你要是喜欢,我不介意你把他撬过去。”
她惊掉下巴,指着沈银霄手指颤抖:“你......你舍得?”
“银霄,你也太绝情了吧!”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她在案上找剪刀,却没找到,只好低头将线咬断,打了个结:“不是自己的,再怎么努力也留不住,越是极力拉拢,越是患得患失,他要是彻底有一天不要我了,我可能伤神几天后,就好了,总比现在这鬼样子好。”
她“啧啧”几声,摇摇头:“果然是捂不热的女人心。”
她想了想,摸了摸下巴,又“嘶”了一声:“不过你这样的人设,倒是很少见,最近我看了不少话本,总觉得那些写话本的总是差点意思,看得人如隔靴搔痒不得痛快,我最近正打算进军话本行业,不仅能一展我多年看话本积累下来的经验,说不定还能成为话本界开山立派鼻祖,名流千古,搞不好还有有识之士把我的话本改编成百戏,那我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哈哈,主要是接客之余还能再赚点零花钱。”
她右手握拳,在掌心轻轻一敲:“你倒是给了我新灵感。”
说罢有些激动地握住沈银霄的手:“银霄,你真是我的贵人!”
沈银霄默了默。
“接完客你还有时间写话本?”
云仙是翠华楼的小头牌,每天等着做她入幕之宾的公子少爷们排队能从范阳城排到上谷郡去,沈银霄觉得她这个愿望实在难以实现。
倒不是质疑她的写作能力,而是对于她这样忙得脚不着地的头牌,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云仙闻言脸一红,有些扭扭捏捏起来:“忘记跟你说了,我被人包了身子,最近清闲了许多,不似从前那样抽不开身了。”
“谁这么大手笔?”
云仙身价不菲,曾有一乡侯看上她,两人很是缠绵纠葛了好一段时间,那乡侯指天发誓要和她厮守余生,想要赎她回去做自己第五房小妾,结果翠华楼的刘妈妈觉得云仙奇货可居,狮子大开口,开出的价格让那乡侯闻风丧胆,此事便不了了之,许是再无颜见云仙,那乡侯没多久也另觅了新欢。
包身子虽比不上赎身价格昂贵,但是也是不菲的价钱了。
“你应当见过的,是赫连公子,赫连重明。”她神色自若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她想起那个叫赫连重明的男人,似乎和魏承十分相熟,高鼻深目,皮肤白皙,长发微微蜷曲,有着羌人和汉人的血统,最近一次听人说起,还是在上谷郡时,那几天,他刚升任了代郡郡守,年轻有为,还没有婚配,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