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熙园都比往日更热闹了些,明明看不出与其他时候有什么不同,但是就是让人觉得整座宅子都不一样了。
大抵是男主人回来了缘故。
魏氏宗族的那些长辈们平时倒是对她十分冷淡,魏承一回来,纷纷递名帖过来,说是看望她和孩子。
匈奴人打进来的前一日,她将能带上山的都带上山了,魏氏的人,除了魏承两个半大不小的弟弟愿意跟着她,其余的叔公婶母三姑六婆都不愿意走,哪怕她派人去提醒他们不安全,他们也都宁可让家将守住宅门。
反正她算是尽了心了,实在不走也怨不得她。
大约是心存侥幸,都觉得匈奴人没那么大本事打进来。
听青翡说,范阳被攻破时,那些宗老们见守不住了,吓得躲进了魏氏宗祠,祈求列祖列宗保佑,哪知列祖列宗并没有保佑,宗祠被毁,听青翡说死了两个年纪大的叔公。
不过魏承向来对这些隔了几房的亲戚没什么感觉,死了两个叔公,也没有听他提过一句。
桑乐里一时间人满为患,床上的帐子放了下来,又摆上了一道紫檀木镶嵌云母八扇折屏挡住视线和穿进来的风。
沛霖吃饱喝足,被裹在粉蓝色襁褓里,悠闲地躺在摇篮里打盹,摇篮被一根粗长链子吊在梁上,沈母和许媪寸步不离地守在摇篮边,许媪笑着应付过来探望的魏氏宗亲。
“长得真好看。”
银霄躺在床上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看这小鼻子小眼睛,和仲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啊,咱们女公子福泽深厚,那样凶险的时候被催生下来,还这般生龙活虎。”
“孩子如今都出来了,什么时候办喜事呢?我们可都等着讨一杯喜酒吃呢。”
说话的人是魏承的三婶母,眉毛细长,眼睛也细长,皮肤白净,一身藏青色妆花缎大袖和深衣,笑得意味深长。
不等沈银霄回答,许媪笑着应付她们:“快了,这不是二叔公和三太爷刚去了,不好立刻办,到时候定不会忘了几位老夫人。”
三婶母拉着其他几个妯娌的手,隔着屏风和绣着大朵芍药的绛紫鲛纱帐,笑看着她朦胧不清的影子,伸手命身后的丫头将准备好的东西递了过来。
“这是一点心意,银霄怎么说也是给魏氏开枝散叶了,仲炀爹娘去得又早,这点心意千万要收下。”
魏承是在她们走后不久回来的。
“什么味道,一股子怪味儿。”
他大步走进来,先是皱眉,解了外袍随手扔到一旁的小榻上,又在银盆里用皂角净了手脸,扯了帕子擦干才走过来。
“听说今天来了好些人?没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吧?”
他撩开帐子,在床边坐了下来,床榻微微下陷。
“一股子脂粉味,回头让人将屋子熏一熏,别让味道把孩子熏坏了。”
女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一手撑着脸颊,懒散地倚着软枕,闻言,原本在假寐的女人睁开眼,噙着一丝笑。
“什么话算不中听?”
他想了想,抬手摸上她的下巴,笑道:“这我想不到,我夫人好得很,最近又给我添了个玉雪可爱的闺女,怎么也想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说话间,男人视线被床边香几上的托盘吸引过去。
托盘被红绢帛盖着,里头的东西将绢帛顶得隆起,他随手掀开,露出里头金灿灿的金项圈金元宝。
一对镶嵌红玛瑙和翡翠的金项圈,二十四颗金元宝和四对小儿的金手镯金脚环。
“三婶母她们送的。”她见他注意到,解释道:“很是陪我说了会话,还说我给你们魏家开枝散叶,很是辛苦。”
“将军还是跟他们说说,下次不要送这些东西了。”
他拣起一只金元宝,在指尖掂了掂。
“就送了这么点?”
他冷笑一声,脸色微沉。
他带着人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虽然是顺便救下那些遗老遗少,但也好歹是救了他们的老命,就拿这么点打发他的人?
“也好意思拿进来。”
银霄一顿。
金元宝被“噔”的一声扔回了托盘里。
“下次再上门,直接让人赶出去。”
他皱眉,将托盘拿起来扔到一边。
她劝:“都是长辈的心意,已经很好了。”
好歹都是真金呢,她小时候,可没这么多首饰。
他没反驳,心里却不屑,沈银霄耳根子软他不管,那些老人精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厚脸皮。
“我听人说,府里来了贵客。”
女人悠悠开口。
魏承心“咯噔”一下一跳,下意识回头觑她。
她散着头发,面色红润,眉目温婉。
绛紫半透明的鲛纱帐朦朦胧胧将她一张俏脸半隐在后,那双黑琉璃似的眼珠子俏生生地瞧着他,竟将他一个没脸没皮的人看得脸红心跳。
“听谁在背后嚼舌根子。”
他走上来,掀了衣袍坐上来,刚一凑近,就闻到若有若无的奶香。
茉莉香气混着奶香,又像是西域的葡萄美酒和奶茶,醉人沁脾。
她静静瞧着他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