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见你大费周章地请这些命妇进宫设宴的,赏花宴?”魏承瞧着帖子上的名头,笑了笑,“难不成想用赏花宴的名头敲他们一笔?”
他摇头:“朝廷组织了两次筹措赈灾款,收效甚微,不过......罢了,试试也好。”
权当作闲来无事的调剂罢了,难得见她忽然兴致勃发地想做某事,他自然不想扫了她的兴致。
只是没想到这次赏花宴,果真叫她筹到了不少。
这次赏花宴,几乎将朝中上下有品级的命妇和官眷都请了个遍,朝中还风传太后有意借此次宴会为陛下物色伴读的人选,甚至还有人私下传太后表面赏花,实则是想物色未来的儿媳。
如今民风开放,为儿女择定娃娃亲的爹娘不在少数,有这样的传闻也不稀奇,不管是真是假,为了自家夫君和儿女的前程,这些贵夫人们这次极尽装扮,赏花宴前,洛阳各大珠宝坊和绸缎行一时间供不应求,为了进宫赴宴,都没少花心思打扮准备。
赏花宴上,太后从宫中百花栽培,说到儿女之事,妇人之间对于养儿育女总是说不够的,宴会上正聊到酣处,太后却突然黯然拭泪。
太常卿夫人问其原因,太后说起如今正让朝廷头疼的黄河水患,说道是想起黄河两岸难民无数,不知道多少儿童吃不饱穿不暖,原本热闹喜庆的赏花宴,也一时间满是叹惋。
宴会过半,太后又命人抬出六博盘,组织众人玩起了六博。
“今日大家凑巧都聚在了一块,光是赏花也没意思,索性咱们也学着那些男人们消遣的玩意儿,来赌一把助助兴如何?若是输了的夫人,便以首饰或钱财作抵,最后所得财物,都捐给前线水患作赈灾款如何?也算是咱们为子女祈福了。”
银霄浅笑,温声道:“便先从吾开始,吾也不赌了。”
她一边褪下发髻上的钗环和步摇还有颈间的宝石项链,连手腕上的玉镯金镯都一并褪下,一边道:“这些首饰,权当个彩头吧。”
宫人端上漆盘,金首饰和宝石被扔进漆盘,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满殿衣香鬓影红粉妇人皆面色各异。
有真心钦佩,有心疼纠结,也有犹豫不决。
众人面面相觑,却都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太后选媳的传闻。
搞不好这是太后试探众家的一招,若是能投其所好,在太后面前挣个脸熟,以后自家儿女,岂不是也多条最有力的门路?
妇人的交际圈无疑是另外一个官场,其中的小心思不比前朝那帮男人少,太常卿夫人第一个站出来,声音洪亮,笑声朗朗。
“臣妾赌运一贯不好。”
她是个面色红润,脸若圆盘的中年妇人,眉眼间,与太常卿倒是颇有几分夫妻相,两人都是人精,她解下发髻上昂贵的赤金头面和红珊瑚耳坠,还有手上一对黄金掐丝镶嵌红宝石镯子,恭恭敬敬地放进了宫人呈上来的漆盘中:“不用赌,臣妾也是输的,只是大家的夫君都同朝为官,臣妾粗枝大叶,也算不出输赢,更何况都是食君之禄,这些财物就当是臣妾为黄河水患献的微薄之力。”
她一说完,很是起了鼓舞作用,紧接着又有陈昭的夫人,林蕴仪也解下钗环首饰,放进了宫人呈上来的漆盘,陈昭是魏承亲自带出来的亲卫出身,如今已经官居银青光禄大夫,从三品散骑常侍,林蕴仪也妻随夫贵,得了个正三品诰命夫人。
短短一日,有主动解下钗环首饰,也有愿赌服输脱下财物的,宴罢后,银霄又根据财物多少,一一嘉奖封赏,哪怕是又的夫人囊中羞涩,只有挤兑鎏金银钗撑门面,银霄也毫不吝啬。
比如将从四品的诰命擢升到正四品,将原本没机会的品级的夫人,封赏了个诰命的爵位。
这样封赏来的诰命,与跟着夫君的夫君的荫蔽受封诰命的滋味大有不同,腰杆底气也足了,一些夫人拿着封赏诰命的懿旨,回到家还兴冲冲地劝说夫君也响应朝廷的赈灾号召,多捐些银两出来。
在其中出力最大的,还是太后选媳的暗示。
夜里,魏承看着堆积成山的珠宝,忍不住失笑:“你这是把儿子也一并卖出去了。”
五光十色的珠宝在灯下熠熠生辉,他没说话,心里却也是微微震惊的。
这些人,平日里哭穷哭得比谁都厉害。
银霄洗漱完了,披着头发坐在妆镜前,清点自己余下的首饰,除了留下必要撑场面的还有自己实在喜欢的,其余的都一一挑拣出来,闻言道:“还没卖出去呢,挂起来估价罢了。”
魏承背着手,走到她身后,一手撑在妆台上,一手按住她挑挑拣拣的手,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还没穷到要你当首饰来帮衬你夫君的地步。”他低头,定定地瞧着她。
烛台的火光洒在他额头和脸颊上,高挺的鼻梁投射出鸦青的阴影。
看着她将自己的首饰几乎都拿了出来,他没有说话,良久,他道:“全都捐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怎么办?我没钱给你买最好看最昂贵的首饰了,怎么办?”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头,带起潮热的湿意。
她咬咬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他,心忽然跳得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