稠密似浆的黑暗之中,顾贵人的一双眸子犹如极地里的一片薄冰,清透的熠熠寒芒下,谁也不知道底下潜藏了多少丈的冰山。
被当鸡仔似地拎起来的小太监一哆嗦,硬着头皮演下去:“你看起来恍惚就像当年推我下井的女人……是你……是你害了我……”
他小时候就被阉割,嗓子本就尖细,稍微压扁一点便显出女子的阴柔来,显然要将“先帝深宫中冤死多年的女幽魂认错仇人”的剧本贯彻到底。
“胡说八道,我家小主才进宫不到一年,怎么可能是害你的人?”枕秋忍不住反驳道。
这种情况,解释便落了下乘。
果然,小太监演的更加上脸:“哈哈!有因便有果,终于让我等到你了!你因嫉妒我比你得宠,在半夜将我引出,推我下井……两人不观井,两人不观井啊!”
夜风骤起,吹得沙沙响动的叶子带着如泣似诉的味道,仿佛也在回应着枉死之人的冤屈。
那被故意点错相的姜娴能怎么办?
姜娴捏着他的后颈没松手,往前走了两步,刚好就在井边:“她怎么推你下井,我在这里演示一遍,你不介意吧?”
“……”
黑骏骏的井口就在面前。
也不知道这顾贵人哪来的力气,竟然把他提的高高的,双脚悬空在井口之上,轻轻晃荡。
小太监咽口水:“你竟然要害我第二遍。”
“对啊,”姜娴大方承认:“我当年能推你下井,今天就能推第二遍,第三遍,我要在长乐宫住一个月,见你一边推你一遍。”
月光下,这位新晋宠妃脸上闪着和熙的笑意,就像是把人推下井这种举动只属于家常便饭,吃完夜宵,上个厕所,回来顺路推两个情敌下井消消食,根本不值一提。
小太监虚了声气:“也许是臣妾认错了人,你看上去如此年轻,不该是害臣妾的人,请把臣妾放下来。”
“你没有认错,”
姜娴愉快地认可了他:“我现在要把你推下去了。”
说罢,她仿佛真的要松开手。
这下子把小太监吓得够呛,不敢再装神弄怪,嗓子也恢复太监的尖利:“娘娘千万别!是奴才错了,求娘娘要奴才一命,奴才只是一时调皮,生了戏弄娘娘的心,望娘娘饶了奴才的狗命。”
惊惶交加之际,他仍不敢供出容贵妃。
姜娴挑眉,淡淡地扫他一眼:“一时调皮,喜欢把九族的脑袋挂在腰间玩耍?枕秋,去打桶水上来。”
枕秋手脚极麻利,不到两分钟就打上来满满一桶水。
姜娴将小太监的头往水桶裏按下去,再用手拍擦掉他脸上的乌黑,再把他的头抬起来。姜娴没有故意让他窒息,但他仍然因为害怕而呛了两口冰冷的井水。
枕秋将他的脸抬起来,气愤地说:“原来是个太监!”
小太监不住地求饶。
他料想顾贵人进宫不久,该会比年资长的娘娘更心软些。不料姜娴微笑:“我只是个贵人,当不起你一句娘娘的称呼,叫你来吓唬我的人才配叫娘娘。”
她一眼也不错开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变化。
在这个情况下,问是问不出来东西的。
人会撒谎,会避重就轻。
姜娴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我现在把你捉拿到太后面前,你说没有人指使你来对吗?我相信你,所以我会跟太后说我在恭房水井附近碰到了正在装神弄鬼诅咒行邪祭的你。”
太后吃素念佛多年,慈名在外,定是不想在长乐宫里面杀生的。吓唬宫妃顶天了打一顿板子,运气好保住命运去做苦役,太监不料对方深谙何谓上纲上线——你说没人派你来?那你就代背后的人死得更惨。
此为恫吓。
姜娴悠然畅想:“在皇宫行邪祭是大罪,我已经可以想象到官兵在你家后院的蚂蚁穴里面浇热水,把蚯蚓竖着剪的画面了。”
小太监跪趴在地上磕头求饶。
“求小主大发慈悲,饶了奴才和一家人的命,奴材鬼迷心窍收了钱埋伏在恭房旁边,那位也拿捏住了奴才全家的命,求小主看在奴才也没成事的份上,放过奴才,奴才以后定然不敢了。若有机会,便是肝脑涂地也得偿还小主的恩情。”
小太监悄悄抬眼觑她脸色。
顾贵人漂亮的脸庞在月光映照下犹如白脂玉,盈着浅淡笑意,他的心登时凉了大半。
这小主,心不软啊。
姜娴:“别害怕,我是想到好笑的事情了。”
太监暗忖,完了,这是一想到要他的命,就开心的笑了出来。
姜娴是想到,小太监在给她画饼呢。
她并没有立刻接着说下去,沉默是最好的施压,汗水从小太监的额头流下来,夜风一吹,冷得脑瓜既清醒又懊悔。
“我可以饶了你。”
片刻,上首响起小太监这辈子听过最动听的声音。他赶忙磕头:“奴才谢小主不杀之恩,奴才明天一早就把钱还回去,这活奴才干不了,在小主面前献丑了。”
“还回去?不必,这是你应得的,只是你得记住,这钱不是她给你的,是我允许你得的,”姜娴扬起隐秘的笑,她刚才连环恐吓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