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飞行一-在英国时,自己的滑翔俱乐部就有一位因车祸导致双腿残疾的会员。
所以这不会是结局。
就像上火车前李林塔尔说的,这“只是一个小挫折”。他一定能恢复过来,继续前进。他一定能继续他的梦想一-他们共同的梦想。
可事故根本不应该发生。
乔用手指按住太阳穴。
坠机的画面一帧一帧在眼前重现。
失速。修正。突然翻转。剧烈俯冲。
显而易见的结论是,李林塔尔在热气流中过度修正了滑翔机。乔却无法摆脱心中挥之不去的疑虑。
有什么不对劲。
是滑翔机俯冲的姿态?右翼断裂的方式?还是机身和左翼极其轻微的损坏程度?
无数问题在脑海中纠结,但此时此刻,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压力啃噬着她的思绪,令她无法正常思考。
头痛得几乎要爆炸。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乔用力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停下来。
集中精神。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李林塔尔先生?“她走到行军床旁,轻声呼唤。没有回应。
“李林塔尔先生!"乔的声音大了些。
躺着的病人依旧沉默。煤气灯照在他脸上,显示出一种诡异的苍白。被惊醒的医生冲上前。随着检查的进行,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他在失去意识。”
“不一一不,他刚刚才醒过。”
乔用力去捏李林塔尔的手,期盼他能睁开眼睛,证明医生错了。就像他曾证明,那些断言"重于空气的飞行器不可能"的人错了。但他一动也没有动。
“我们要怎么做?"乔几乎是乞求地看向医生。“让他保持呼吸。“医生合上怀表,“并祈祷我们在为时已晚前赶到柏林。”乔的耳朵嗡嗡作响。
做点什么一-什么都行,她的大脑尖叫着。然而她所有的知识和技能都派不上用场,只能无助地看着李林塔尔的呼吸越来越浅。轨道上的每一次颠簸,都感觉像是在偷走他生命的一部分。绝望的暗流无声涌动。
一刻钟以前,她还以为瘫痪是最糟糕的情况。乔嘲笑自己的天真。
她什么也不知道。
就在她以为漫漫长夜永远不会结束的时候,柏林到了。列车逐渐减速,城市的轮廓在晨光中隐约可见。乔吐出一口气,却并没有感到轻松多少。
车站一片混乱,人们喊叫、伸手、推挤。李林塔尔被抬上等候的马拉救护车一-他仍然昏迷不醒,呼吸微弱。
但无论如何他还活着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然而乔紧紧抓住的这一丝希望,如晨露般在阳光下转瞬即逝。这个国家最顶尖的神经外科专家,只能确认镇上医生的诊断一-李林塔尔已经无药可救。
下午四点,他在诊所去世。
李林塔尔的妻子阿格尼丝跌跌撞撞地走出病房,站到乔面前。“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她嘶哑、颤抖的声音打破了死亡的寂静。
乔抬起头,看到阿格尼丝浮肿的脸上全是泪水。“你做得还不够吗!你一-"阿格尼丝的声音哽咽了,接着陡然变得尖锐,“你害死了他!”
乔喉咙发紧。
阿格尼丝的悲伤变成了愤怒,想找点什么一一找个人一一来责怪。而她就在那里。
“我很抱歉。”这是她唯一能说的。
“抱歉?"阿格尼丝重复道,好像这个词让她感到恶心,“你认为这能改变什么吗?″
乔没有回答。她不能。
“奥托是一一曾是名经验丰富的飞行员。"阿格尼丝的身体晃了晃。“曾是”,这个单词仿佛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她的心上。这是她第一次,用过去时谈起自己深爱的丈夫。
“他飞了成百上千次。他以前也遇到过棘手的情况,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每一次,他都会回家,回到我和孩子们身边。"阿格尼丝不自觉抚上自己凸起的腹部。
“知道为什么这次不一样吗?"她用带着恨意的目光死死盯住乔,“因为那是你的设计。”
她的设计?!
不,不是的,乔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李林塔尔试飞的明明是他称之为“标准航行器″的悬挂式滑翔机一一
乔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终于明白了从看到残骸开始,那种挥之不去的“不对劲”从何而来一一不是右翼断裂的方式,而是断点处的金属光泽。铝制翼梁,那是…她的坚持。
看到相对完整的机身和左翼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右翼率先触地,并吸收了大部分冲击力。但倘若…右翼不是在撞击中断裂,而是在空中就出了故障呢?乔不寒而栗。
“奥托不需要这么做的,我告诉过他。他说,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急于证明自己,但他能够想象,对一个年轻女孩来说,为了梦想与社会期望抗争一定无比艰难。所以他愿意尽力提供帮助…他相信你,而你却利用了他!”阿格尼丝的声音尖利起来,“你利用奥托去做危险的测试,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是不是?乔·邦格,你是个杀人犯!是你的设计,你的野心和鲁莽杀死了他!”
乔踉跄着后退。
阿格尼丝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