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懑一倒而空后,一向注重礼节的温瑟拉斯抬手细细为自己整理袍子,波动的心情再一次平静下来,端起了平日里应有的主教架子。
“线,斯科特,别忘了那根线。拥有规矩与线,我们是坐在礼堂接受朝拜的圣徒,越过那条线,我们和邪教渣滓无异。
“我们作为教会方面,依据‘缄默条约’,不能在明面上出手干预正常的社会秩序与经济秩序……”
“‘明面上’、‘正常的’。”斯科特插嘴强调,“你我都知道这一条简直是屁话……”
“……但是你要知道,即使你不出手,我们教会不出手,伊修达尔在贝克兰德也活不久。我想再这么下去,贝克兰德自有坐不住的老牌势力出手拆了他们。”
“……可我等不及了!鬼知道你们一层层报告要拖到什么时候!等老板他们深思熟虑后炸鱼都凉了!”
“等不及了?”温瑟拉瑟眉毛一挑,“我懂了,是他们搞到你的人了,所以这次做这么出格的事情?”
“……”
斯科特没有否定。
“只能说这是其中一小部分。”斯科特盯着温瑟拉斯,“没有一个拥有人性的家伙,能站在那个工厂前不为所动。你真的应该去那里看一眼,治治你满嘴屁话的毛病。”
“……我怀疑你又在拐弯抹角地骂博诺瓦殿下。”
“是你在怀疑,和我没关系。”
事情开始变成没有意义的斗嘴,温瑟拉斯拿起【梦境折纸】,解开两人周围的灵性之墙,准备转身离开。
“抛开‘主教’这个身份,作为你的老同事,我得提醒一句,你是‘神眷者’,伟大的蒸气与机械之神正注视着你,你无处可逃。
“至少我不想看到一个认识三百年的老同事,最后死于神的怒火。
“我一直很疑惑,伟大的神选择你作为‘神眷者’,到底是一种恩赐,还是一种监视……但是,不可揣测神……”
温瑟拉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博诺瓦殿下会知道一切的,你好自为之吧。”
博诺瓦殿下会对他进行什么实质性的处罚吗?温瑟拉斯显然不这么认为,但这个疯子至少要在那关押封印物的【机密之匣】里好好关一阵子,然后罚一笔让他痛心疾首的罚款。
温瑟拉斯一直觉得,这个疯子如此这般还能全须全尾地留在教会,当然和他本身发癫程度从未超过教会红线有关,更重要的是,他对教会有着特殊的价值。
这种价值要是和自己这个受人尊敬、收拢信仰的“主教”相比,同样是“战力”,自己可能更多是一种威慑,一种信念,当天使们无法行走与幕前时,自己又与这座圣希尔兰教堂成了指明方向的碑,代表神与天使们给信徒希望与信心,是神在地上伟大之所。
而斯科特,温瑟拉斯觉得,他更像一个扳手,一枚钉子,一枚棋子……一个工具。
一个不是很体面的工具。
这么看来,其实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有没有一种可能也是伟大蒸汽手里的一个工具,只是和斯科特用处不一样……
这个突然的亵渎想法让温瑟拉斯惊得打了一个哆嗦,他随即甩甩头,妄图把这个大不敬的想法甩去自己的脑海。
“赞美伟大的蒸汽与机械之神……”
他开始在心中默念神的圣典。神将赐予我们过往,亦将指明我们来路,作为神的追随者,神虔诚的主教,伟大蒸汽在哪里蒸腾,我就应向哪里前进。我们将誓死追随,但万万不可揣测神……
可刚刚那一丝丝细小的想法,却总是勾起温瑟拉斯对神秘知识的无穷的好奇心,让他忍不住去想,忍不住去猜,为什么,伟大的神为什么要这么做……祂在布一场怎样的局……
……蒸汽在上!都是斯科特这个叛逆者的罪过!和他走得近了,脑子都要被他污染坏了!
“温瑟,你要去干嘛?”后面的斯科特在礼堂里没教养地大声嚷嚷。
“我要下班了!”温瑟拉斯气得扭头大喊,“你自己搁这一个人加班吧,累死你算了!活该!你以为……”
说到一半,温瑟拉斯灵性一动,他快速地做了一个预言,然后莫名其妙地对着斯科特笑了一下。
“你换成折纸的,是伊修达尔的灿烂假日酒店是吧?”
“是的……呃……怎么了?”
“呵,我给一个预言,你这次可是歪打正着,要戴罪立功了……”
话还未说完,一整凌乱但缺少力气的敲门声,从远处的大门那里传来,十分遥远,但足够进入两人的灵性探测。
两人对视一眼,下令打开大门。
敲门的是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一身华丽考究的礼服价值不菲,他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但还无法遮掩自己慌乱的神态,不停转动的眼睛和凌乱的头发,暴露了他装腔作势的真相。
斯科特眯起眼睛,他一下子认出来了。
这是加洛德·伊修达尔!
他是两周前绑架案的人质,也是伊修达尔家族最小的儿子。
加洛德一摞头发,挺起胸膛走了进来,仰起头学着大人们用鼻孔看着教堂里的神职人员。
“你们谁是斯科特·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