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提哥努斯的眼神没有投向任何一个地方,只是空洞地停滞着。
看着这一幕,克莱恩也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在遇到安提哥努斯的这段时间里,克莱恩几乎不能在祂的脸上捕捉到什么情绪波动,似乎祂总是那一张淡漠的表情。
那些表达情绪或者观点的词句,与其说是真情流露,更像是一种漠不关心的捧读。被朗读出来的情感太过缥缈,甚至让克莱恩怀疑,这些思维与情感的真实性。
祂会是依靠着小丑的能力故意给摆这一张冷脸吗?会是故意说出这些话语来动摇我的态度和信念吗?会是在以此来引导我达到其他目的吗?
再或者,祂已经懒得再去做任何的修饰与遮掩,祂的一切都赤条条地摆着【我】这位旧日之神的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无力与荒芜。
在经历过漫长岁月的折磨后,安提哥努斯已经不想再去抗争命运了。
或者说,这种摆烂与无所谓,就是安提哥努斯最后的抗争了。
那安提哥努斯的这种抗争,到底要的是什么?
祂会希望晋升成神吗?可听上去祂其实成为序列一也是被自己——被【诡秘】——强迫的,目的是打造一个更好的工具,替自己看守罗思德群岛。
祂会渴望力量与势力吗?但看上去这千百年来,祂一直安安分分地蜗居在罗思德群岛上,唯一出格的举动,也只是在近三百年里成立了美德会,没有其他开拓疆土的欲望。
祂会为了能苟延残喘地活着而做任何事吗?可祂现在明显对生死都已经无所谓了,应该没有那么高的求生欲。
……等等……
如果说……安提哥努斯现在所希望的,只是一种……简单的安宁呢?
这种说法似乎有些太过拟人化了……
要说一只成千上万岁的古老魔狼,现在的梦想是和姐姐一起过家家排排坐吃果果,克莱恩第一个要笑出声来。
……咦?我为什么会这么想笑?
嗨,不管了……
克莱恩忽视了突然冒出来的思绪泡泡,重新将思考回到安提哥努斯的身上。
他很难去界定,现在的安提哥努斯对天之母亲抱有着怎样的情感。
也许会是那种普世的姐弟之情?克莱恩不敢苟同。所谓的手足之情,不过是人类基于自己羸弱的身体与险恶的环境、将一种对自身生活的美好向往投射到了神的身上,只是用一种基于人性的逻辑观念去揣摩天生的神话生物。
事实上天生的神话生物不存在什么人性一说,在人类歌颂手足情谊时,安提哥努斯正在把人类手足们当零食吃,所谓的歌颂声只是祂咀嚼时的音节罢了。
但长远时光中的相处与折磨,会让一个天生的神话生物——或者是两个——沾染上一点所谓的人性吗?
……这听上去更像是某种童话故事吧。
在非凡世界里打拼了这么久,就不该在这种天生的神话生物上期待什么人性光辉,克莱恩想,这是他从伦纳德的故事中获得的教训之一。真的有,那也顶多是罗思德群岛的锚对安提哥努斯本人造成的污染。
——在【诡秘】神谕的逼迫下,难以阻挡地被污染。
……可是……
看着如此荒芜的安提哥努斯,克莱恩又想到另一个面容,那个幻境中所见到的、所谓来自未来的真正的自己。
我最后的结局,是否也会像祂这样,藏匿在华贵精致的布匹下,却如此地悲凉而荒芜、空洞而苍白?
“……你们姐弟俩,没想到感情这么好。”
克莱恩试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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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提哥努斯的眼睛望向克莱恩。
“呃……我是想问,你爱你的姐姐吗?”
“不,我不爱。”
安提哥努斯移开空洞的视线。
“不管是姐弟之爱、恋人之爱、同僚之爱、甚至主仆之爱……你能想象到的爱,都没有。
“所谓的爱,那也不过是他们人类基于浅薄的认知,强加于我们魔狼身上的遐想罢了。
“但如果,你要以诡秘之主的身份,强行要求我给你一个答复的话……”
安提哥努斯的眼神终于望向玻璃之下。
“只不过是历史的余孽之间,微不足道的惺惺相惜罢了。”
“……我看你是口嫌体正直罢了……”克莱恩小声嘀咕道,“全身上下就嘴巴最硬。”
“那你想听到我什么样的回答?”
安提哥努斯盯着克莱恩,终于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你想听到我对我的姐姐爱得死去活来,听到我愿意为我姐姐牺牲一切,听到我成为了你想要的模样,已经被来自罗思德群岛的污染玷污得彻彻底底,以至于产生了那种脆弱而迂腐的【人性】,以便你彻底将我掌握在手里,只要控制着天之母亲,就能随意拿捏我,让我彻底化作你的玩物、你的活秘偶、你的意志的延伸……
“那对不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真是冷漠啊,你们天生的神话生物……”
“……讲真话你要嫌难听,讲假话你要怀疑我不忠,真是难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