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只有他一个人立在这儿。不管是优是劣,是好是歹,总归要指望着他。
静石先生默默给自己做完了心理建设,准备以新的目光看待这位曾经的劣徒。
他几乎是难得和颜悦色地给赵疆添了一勺饭,然后决定把晚上宴饮赵疆的酒换成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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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丝丝的果酒。赵疆表情八风不动,沉默的眼神往静石先生的方向一扫。
元彪你个老妈子。
酒一入口赵疆就知道这是有人偷梁换柱。程勉有心无胆,敢在宴会上换他的酒,能吩咐他身边人做这事的,也只有静石先生一个。
赵疆酒量是很好的,京中的玉和春,北地的烧刀子,南蛮人的蜈蚣酒,他从来就没喝醉过。
但他也的确怀念果酒的味道。
北地的一种叫桑子的野浆果酿的,不烈,反而像夏天喝的酪子味。
他喜欢这味道。但当了皇帝,总不能露出这一二喜好来。
否则,只怕北地的桑子全都要被摘光,那野马山羊就没得吃了。
赵疆喝了果酒,在一旁程勉紧张的眼神和静石先生的注视下,对着郭天使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又敬了他一杯,亲亲热热地道:“沐德多有劳顿,明日我们启程路途想必更是辛苦,今晚还要好好休息。”
天子使者郭琨,字沐德,是个皮肤白嫩的中年人,个子很高,略显瘦弱。
虽说现今他只不过是个从三品的御前捧笔侍从,但也摆明了是当朝天子的心腹之人。
赵疆对他有点印象。
这位郭琨郭沐德将来可是一员酷吏。
这次回京之后,他很快就会成为皇帝情报机构的负责人。
此人虽然文采不佳,武力不强,但在刑讯上却“别有天才”,很是发明了一些恶心吧啦的酷刑。
他手里,有赵家军亲卫三条人命。
此时,郭琨那还微微发肿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他还怕这混不吝的赵二干脆抗旨不上京,他可完全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谁想到,这位居然主动提出来去京城!
又联想到自家随从今天来报,说定北王府的人这几日一直在收拾行装,这瞧着……是真打算启程了。
他不由笑着试探道:“听说大公子与二爷同行?”
赵疆颔首:“京中繁华,带他去开开眼界。”
郭琨还不罢休,又问:“不知二公子的身体可好了些?”他拍一拍胸膛,“京中多名医,若还不行,郭某拼着这张脸去御前求了太医来为二公子诊治。”
赵疆又倒了杯桑子酒给自己,然后冲着郭琨一敬:“那我就提前谢过郭大人了。”
郭琨原本悬着的一颗心就这么放进了肚子里。
堂堂定北王府的二爷当众说要上京去,总不至于反悔吧?更何况,他赵疆两个孩子都带着走,赵家仅存的血脉也就全都被陛下握在掌中了。赵家军群狼无首,在北地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呵,真是个傻的。还以为上京是什么好事呢。
郭琨酒量不行,被灌得酩酊大醉。
宴席终了,郭琨被扶着回去休息,赵疆还十分体贴地吩咐侍者,“叫郭天使好好休息,明日路途艰难,醉的厉害了免不了路上要难受的。”
说完,又让人收拾“北地特产”给天使随从装车,还特特附上一只木匣子,是给郭天使的赔礼。
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程勉忍不住担忧起来——这家伙不会真给人送上三颗金牙吧?!那可就不是赔礼,是打脸了。
他觑眼看去,见郭琨那心腹随从也是一脸严肃,手上打开匣子,里头是放出金光来。
不是金牙,是满满一匣的金子。
随从一见,这脸色也便缓和了。想也知道,那“北地特产”必定也是定北王府上供天使的。
也是,谅这赵二当时悲恸心焦,现在也该回过神来了。郭大人那可是天家使臣,万万得罪不得!
“二爷也勿酒醉误事,明日按时启程!”
说罢,倨傲地一抬下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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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够恶毒的啊这郭琨。”
散席了,程勉凑上来跟赵疆骂人:“二公子还是个奶娃娃呢,他都能说出让你带他上京的话来!”
赵疆一笑。
“做人质,当然要整整齐齐。”
哪怕赵璟才三岁,能不能立得住还两说,老二更是刚出生没几时,病病歪歪瞧着也不长命。但那位陛下显然不放心任何赵家血脉留在北地。
他这是白白费心了,赵疆讽刺地想。
上辈子是他赵疆夺了盛朝的江山不假,他这个小儿子反手就给盛朝报了仇。
程勉眼睁睁地看着赵疆脸上的笑意忽冷,冷得都有点瘆人了。
他不知道这位怎么突然又坏了心情,问是不敢问,只看着人朝着守言轩去了。
那头住着赵疆刚出生的第二个孩子,和定北王府的二少夫人,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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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言轩内。
婢女穿行在庭廊之间,步履匆匆。
“夫人,二爷来了。”
婢女绿芜脸上的兴奋掩盖不住。
从公主嫁入定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