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海思忖着,冉冉堂姑谨慎是对的、莽也是对的。
只是在吴盼男这件事上,无论是谨慎,还是莽,都像是虎口拔毛一样难办的差事。
家人是她的雷点,可要想解决问题,又只能从家人入手。
沈定海忧愁起来,小叶子依着冉冉堂姑的嘱咐,正放在家里和老爹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乌龟一起养。
而小玉……堂姑都没办法打赢的存在,小玉就更没辙了。
沈定海第无数次想问远在山上的大爷爷大奶奶,为什么要给满级的冉冉堂姑弄这么一个紧箍咒啊!
说那破封印是紧箍咒都侮辱了紧箍咒。
紧箍咒起码不会限制齐天大圣的日常发挥,只是在唐僧不开心的时候,大圣会遭点被念叨的罪。
冉冉堂姑这封印更像是五指山啊!一座大山压下来,压得堂姑束手束脚,干啥啥不行。
就跟斗战胜佛直接变成普通猴子一样,连饮食都只能看天意,喝点雨水雪水之类的。
冉冉堂姑也直接从满级大佬,变成新手村菜鸟了!
沈定海偷偷拉了拉冉冉的衣领子,趁着吴盼男陷入情绪之中无法自拔,他抓紧时间问。
“堂姑,你说有没有可能,你现在能冲破身上的封印?”
冉冉面对沈定海满怀期望的大眼睛,忍不住攥紧了手。
她难堪地咬住唇瓣,脸上透着一股奇异的苍白,眼眸中的光还亮着,却让人觉得她失落无比。
现在不止是她自己觉得她太弱小,二侄子也觉得被封印的她没法保护大家了吗……
这个念头一涌现,冉冉像遁入无尽的黑暗中,周遭的世界灯火点点。
千户万户人家,没有一户的灯火是为她而点。
她像无根浮萍漂浮在漆黑的水中,用尽力气想朝最近的灯火游去。
可无论她游出多远、游得再久,她也没办法接近那点光芒。
这个她心心念念很久的世界很好,但好像没有一个位置是属于她的。
山上没有,山下也没有。
“孤独……孤独才是你的归宿……”
冉冉仰躺在水面,眸中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滴进漆黑的湖面,泛起小小的涟漪。
耳边除了零星的水声,便只有无尽的魔音,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孤独”二字。
冉冉陷入怔愣,直到沈定海用力摇晃她的肩膀,才将她从那种境地中唤醒。
“堂姑你怎么了?”
冉冉对上沈定海惊慌的眼睛,呆呆地想,是啊……她刚刚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
沈定海看见冉冉终于回神,这才松了口气,“堂姑你吓死我了,你刚刚那样子,简直像被魇住了。”
他说完又谨慎地补充,“虽然我不知道真正被魇住到底是什么样子。”
“堂姑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我的小心脏受不了!”
沈定海絮絮叨叨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
魇住?冉冉睁大眼睛,对于在玄门修习的子弟来说,没有被魇住这种说法。
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心魔!
冉冉只觉得不可置信,她有心魔了?!可她明明不能有心魔的!
冉冉惨白着一张脸,她曾经不小心听到过爸爸妈妈谈话,他们说绝对不能在她面前提起这两个字。
从前的记忆渐渐复苏,像原本只是黑白色的一页画卷终于恢复色彩。
心魔其实是玄门子弟修习时,会知道的基本概念。
但爸爸妈妈却说不许在她面前提起,更别说为她解释这个词的意思,冉冉怀着好奇想偷偷去翻相关的书。
结果一无所获。
爸爸妈妈在她的事情上向来谨慎,想必是直接把含有相关信息的书籍内容都删光了。
冉冉因此一直怀着这个疑问,直到捡到无宁。
在无宁的笔下,心魔这个词的含义像对待其他玄门子弟一样,对着冉冉敞开。
冉冉从书上了解到,心魔是个很基本的概念,简单来说就是术士修习的信念出现动摇。
几乎所有术士在修习的过程中都会遇到,只是或大或小。
小心魔就像心理上的一个小障碍,术士只需要像寻常人一样跨过这个障碍。
跨过了,也就过了。
更大的心魔其实也是这个道理,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许多术士终其一生也难以迈过这一关。
所以在玄门,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严重的心魔一旦出现,术士余生几乎都要被困在这个梦魇当中。
修为再难有进益。
冉冉当时读完之后还跟无宁感叹过,“听起来是和道心誓差不多严重的东西,为什么爸爸妈妈可以告诉冉冉道心誓,却不让冉冉知道心魔呢?”
一向沉默寡言的无宁,破天荒地在书页上写下一行字。
“心魔,远比道心誓可怕。”
冉冉当时睁大了眼睛,她根本顾及不上什么道心誓、什么心魔,只是沉浸在无宁终于又愿意搭理她的喜悦当中。
冉冉从过去的回忆中抽离,像一条离开河水的鱼,因为失去水源,呼吸也渐渐干涸,就连象征生命的挣扎都变得越来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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