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在冉冉的注视下,不自觉停住了呼吸,这种巨大的压迫感迫使她全身发颤。
她的额上、脸上很快都冒出汗。
冉冉猛然将手搭在她肩头,冬生才猝然喘息起来,就像沉溺在水中的人终于得以呼吸到氧气。
“不能说!”
冬生说完立刻垂下头,蹲在地上,将身体缩成小小一点。
冉冉缓缓收回手,澄澈的双眸此时满是寒霜。
“为什么不能说?你要成为帮凶?你要和那群罪犯站在一边么?”
四周的温度像是因为冉冉这句话急速冷却下来,气氛死一般的寂静。
沈定海根本反应不过来,“什么帮凶罪犯?是我跳过什么内容了吗?”
他迷茫地看向吴盼男,“我不是一直在听吗?怎么突然听不明白了?”
冉冉仍旧看着冬生,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捏紧,她的眸子里满是失望,“你有苦衷,你是受害者。”
“你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母亲,可你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不该沉默,更不该无所作为。”
冬生痛苦地捂住头,声线都颤抖起来,“别说了…我求你……”
冉冉眉间微蹙,知道看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沈定海时,她的情绪才稍稍平缓。
现场安静了很久。
冬生忽然开口,她的声音沙哑且无力。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冉冉闭了闭眼睛,“从你提到芸香的时候。”
“你说芸香不是村里的人,但在村子里呆了好几年,直到今天,要和一具尸体成婚。”
“那时候我还在告诫自己不要多想,说不定芸香在村子里有亲戚,所以才会在古德村待这么久…她也真的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不愿意结冥婚。”
冉冉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可刚刚我以安慰二侄子可以大些声音说话为由头,提到芸香的时候…”
“我说她在村子里没有亲人,你没有否认,甚至我说她出嫁会以这座冷冰冰的山洞为出发点,你也没有反驳……”
“结论就是,芸香原本是一个和古德村毫无关系的人…”冉冉直直地看着冬生弯曲的脊背,“是吗?”
“芸香最好的朋友?”
蹲在地上的冬生像是忽然失去所有力气,瘫倒在地,她的脸上满是泪痕。
“我求求你……救救她!”冬生牵住冉冉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冉冉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在这几年时间里,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救她,可你没有。”
“自己没有做到的事,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
冬生崩溃地伸手,还想拉住冉冉,衣角碰不到,她便抓住冉冉的腿。
“求你!我做不到…我救不了她…你可以!芸香是个很好的人,她不该被这么对待!她有家人的,她的家人在等着她回去!”
沈定海目睹这一切,只觉毛骨悚然。
“芸香和古德村毫无关系…她是被迫留在这里好几年,现在还要被迫跟一具尸体结婚…芸香…”
“是被拐卖的……”
他不可置信地说出事实,冬生的哭泣声哀求声陡然停止。
她开始崩溃地捶打起自己的脑袋,“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该救她的!我明知道她是被拐来的!”
“她求了我那么多次…我只是眼睁睁地看着!”
沈定海说不出话了,他的喉头好似哽住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不仅让他无法发出声音,也让他的心不住地往下坠。
冉冉陡然严厉了声线,“到现在了,你还不愿意跟我们交代清楚么?!”
冬生迫切地望着冉冉,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我说!我全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只求你救救芸香!”
冉冉侧过脸,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她无法允诺冬生的是,芸香很可能已经不在了。
“你说清楚便是。”
冬生颓然地松开手,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乌眸中再不见光彩。
众人仿佛随着冬生的话,回到了多年以前的古德村。
“建立古德村的那一批人,是几百年前为了躲避战乱才逃到山里来的,那时候外面战火连天,村民们却可以在山里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村子最初的村长——吴观元。”
“他的威望随着村民们的安居乐业而愈加稳固,生活本可以就这样安稳美好地过下去,可吴观元并不满意。”
“从一开始他建立古德村,就不是为了让村民成为桃源人家,他占据山林是想屯兵强武。”
“他希望村民可以毫无危险地繁衍生息,也是因为他希望能有更多的后代壮大力量。”
沈定海有些愕然,“屯兵更快的方法不是花钱招兵买马么?让村民一代生一代,这得生到什么时候才能有足够的兵力去打仗?吴观元恐怕都老得走不动路了!”
冬生摇摇头,“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娘亲这样跟我讲,总之观元村长对生育有了着魔般的执念。”
一滴清泪自冬生眼角滑落,“这或许就是恶因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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