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公毕竟是陛下身边的人,裴知宴只看了一眼,便拧着眉。
难不成父皇看中迟贵妃到这种地步了?便是他来延禧宫,也要找苏公公来看顾着他不成?
于是,便是裴知宴走上前去,面上神色也并不算好看。
好在,苏公公也是见惯了与裴知宴如出一辙的陛下。
看向裴知宴的时候,仍然是乐呵呵的。
他先给裴知宴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裴知宴颔首道:“苏公公请起,可是父皇唤孤有事?”
苏公公摇了摇头:“只是陛下已经猜到,您今日一定会来延禧宫的,便叫奴才在这儿等着您。”
裴知宴抿了唇:“父皇有何交代?”
他这话说的硬邦邦的,也闪过一丝的恼怒。
他的秉性,承乾帝应该是知晓的。
如今拦着不让他把这口气出了,日后来阴的,可是比现在要狠厉的多。
还没有等苏公公说什么,裴知宴又道:“父皇便如此看重延禧宫?”
他话语带了些不可置信。
虽然这些年,后宫之中向来隐隐以延禧宫为尊,便是选秀这般的大事,也是迟贵妃来操办的。
但,裴知宴却清楚的知晓自己父皇。
不过是看在他那早早去世的母后的面上,才如此待迟贵妃罢了。
裴知宴向来不懂,为何父皇贵为皇帝,这些年来却一直忘不了母后。
现在有了林今絮后,裴知宴才隐约懂了父皇与母后的情谊。
是第三人无法插手的。
可是…
裴知宴想到那些陈年旧事。
拧着眉,心中也叹了一口气。
都是互相折磨罢了。
只是没有想到,出乎裴知宴意料的。
苏公公摇了摇头,反而从袖口中取出来了个东西。
裴知宴愣在了原地,话语之中都有些不可置信:“这是…”
苏公公将明黄的圣旨,放在了裴知宴的手中。
他话语真切:“殿下,你一定要记得。整个宫中对您最好的,一定是陛下啊。”
裴知宴眸光闪过一丝波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胸膛之中升起的是何种情绪。
裴知宴握住了那圣旨,手臂上的青筋也随之绷现。
他刚想打开这道圣旨,看看其中父皇究竟写了些什么。
还没有打开,就被苏公公伸出手来制止住。
“殿下,这是一纸空圣旨。”
“空圣旨?”
裴知宴困惑。
苏公公颔首:“陛下只在上边印了玺。至于您想怎么处置,就看您自己了。”
苏公公沉默了一瞬,继续道:“只是,老奴在陛下身边侍奉了这么些年,腆着脸说一句看着殿下长大的,也不为过。老奴只希望,殿下能留住贵妃娘娘的颜面。”
他叹了一口气,声音悠然:“毕竟再怎么说,贵妃娘娘,也是姓迟的啊。”
裴知宴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微阖着眼。
就连站在他面前的苏公公,这宫中最会察言观色的主儿。
这一时刻,他都看不清,裴知宴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苏公公感觉自己腿都有些站麻了。
刚想挪动一下,就见裴知宴睁开了眼。
他眼里没再见方才那颇为狼狈的红血丝,反而是一片清明。
“多谢苏公公来替父皇送这一东西了。”
苏公公还以为他还要说些什么,只听见这一句话,便是连苏公公都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面上挂着诚挚的笑意:“那老奴便告退了。”
裴知宴颔首:“今日劳烦公公来跑一趟了。”
苏公公摆了摆手:“不劳烦,不劳烦。”
他拱手退下,只是,刚走了几步远。
苏公公便又回头。
“殿下只要心中记挂着陛下,多顾及陛下的感受,老奴便无憾了。”
裴知宴颔首。
“公公放心。”
拿到圣旨之后,他改变了方向。
同样是惩戒,有些事,做得漂亮,也同样是帝王之学。
裴知宴收敛了面上多余的神情,淡淡的,将圣旨放入自己的衣袖之中。
仿佛只是一个不要紧的小玩意。
经过转角,便到了延禧宫了。
延禧宫宫外早就有宫人候着裴知宴。
如今见他到了,自是喜上眉梢。上前去迎他:“太子殿下,咱们家娘娘已经等了您许久了。”
裴知宴便是连一个眼色都没有给他,径直走了进去。
延禧宫奢华至极,便是鎏金紫玉香炉之中燃的,都是千金难寻的香料。
延禧宫被这么日日夜夜熏着,便是出入的宫人之间,衣袖之上都染上了气味。
裴知宴闻到这香味,却皱了一下眉。
方才在内殿之中的迟贵妃,自然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她扭了出来,一身艳色衣裳衬得她富贵雍容,步摇与簪子插了满头,似乎再难找到其余的缝隙。
她见到裴知宴,眼睛一亮,急忙走上前去:“太子来了?让姨母瞧瞧,这一路上可是消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