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宙礼看着又团成一团的女人,目光微阖,眼角撩到小桌上的红色手机,心下也有了几分了然。
应该是跟她那个圈子联系上了。
他拿起手机,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声音不大不小,容易感觉到。
收拾了一下桌面小垃圾,霍宙礼的眉头又蹙起。
“嘎~”
小黄鸭叫了一声,像是泄愤,又像是在提醒什么。
霍宙礼沉了口气,道,“如果你觉得父母对你不公,就直接跟他们提出来。”
不待他说完,就被一句否定打断。
“不要!”
这答案不意外,他又道,“我可以帮你跟他们沟通。溺水不是小事。”
也许知道女儿曾经命悬一线,差点就与他们生死相隔,只要是亲生的父母,总该有些动容,彼此说开了也许对大家来说是一个人生转机。
“不需要。”
顾雪芙这三个字更硬更偏执。
男人的提议其实很中恳,也兼顾了她的情绪,口气够委婉了。他还愿意亲自帮忙,并不是不痛不痒地随口说说,他说要帮她协调她的家庭关系,她相信他是真的敢站在她父母面前说教的。
即使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都愿意为她这个陌生人想办法,宽慰她。
可惜他不知道啊,这样的亲力而为突然唤醒了她那些沉睡的、不堪回首的记忆。
她到上小学的年纪,才被姥姥送回港城。后来她才知道,是姥姥强行要求父母带她回去那个家的,否则父母又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金包卵似地带着,怕她再不去混个脸熟,他们都要忘了还生过她这个长女。
她为了迅速融入那个家,努力学习,乖巧懂事,还帮忙做家务。
当她拿着第一学年的优秀成绩回家,展示给父母时。父亲大赞了一句,母亲只是敷衍地笑笑,当三岁的妹妹从屋里跑出来时,父母双双丢下她,迎向了妹妹。
开始她以为是妹妹还小,需要父母更多的关心,想等妹妹长大了,父母就有时间关注一下她了。
等到妹妹上小学,她因为学业优秀跳了一级,提前上了初中。以为父母会为自己骄傲。
父母却说妹妹从小体弱,敏感,性格柔弱,不仅需要父母的更多关爱,她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只顾着自己学习,得多照顾妹妹。
他们因为妹妹不小心磕破了膝盖,失约了她的小学毕业典礼,她第一次任性离家出走,跑回姥姥家哭诉。
姥姥把父母训斥了一顿,父母当时点头称会多关注她,但回港城后顾雪蔷高烧一场,病了一个月才好,父母私下里埋怨她娇气不懂事,又恢复如初,偏心妹妹。
被忽视,被丢下,被放弃的次数太多了,但为了家庭和睦,渐渐地她就把这份期待给封存起来。
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了。
她埋头学习古香知识,学校的时光都泡在了图书馆和实验室里。
那段独自相处的成长时光,是充实的,孤独的,也是寂寞的。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就那么傻傻了喜欢上了风流健谈、幽默开朗的叶观澜。
叶观澜说是初恋,不如更准确地说,他其实是顾雪芙最渴望成为的那一类人——自信,耀眼,积极,潇洒。所有人都欣赏他,喜欢他。
叶观澜是家里的独子,父母当他是宝贝,他帅气优秀更是亲友眼里的焦点,受尽关注和宠爱。
她下意识地觉得,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就能沾上他的欧气,变得幸福圆满了。
这一刻,顾雪芙突然看透了一切,却更觉得无力。
她咬着唇,用力地捏响“嘎”一声。
叫声在隔膜里变得有点破碎,沙哑。
她听到男人沉稳有力的声音,温沉地说,“这辈子修成父子缘不易,至少尝试一下,彼此了解,开诚布公。”
这话,像针钢扎戳在顾雪芙固执认定的意识里,霎时激起狂风雷鸣。
她一下翻起身,红着眼睛瞪男人。
霍宙礼俊容平淡,眼神平静如一片静湖,疏冷的气质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优越得睥睨一切,旁观者般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
这种感觉,更刺痛了顾雪芙。
她咬牙切齿,“霍宙礼,我不想听你说教,你给我出去。我要静静,你听不懂吗?!你少拿着你那些毒鸡汤来对人指指点点,我不是你,我不要你可怜同情,不要你管。你走!”
霍宙礼没料到女子这么激动,默了两秒,站起了身。
但他却将一物放到了旁边的小桌上。
说,“抱歉。我不太会劝人。”
“刚才若有冒犯到你,是我的错。”
“这是我带来的一本书,你若心烦,打发时间,可以看看。”
那书不是正常的32K版,比那还小一圈儿,可以轻松揣进口袋里。
顾雪芙看也没看,只下逐客令。
霍宙礼欲走,但看女子将那只小黄鸭也扔到一边了,又收回了脚。
他淡淡启声,说,“顾雪芙,我曾见过你姥姥,佟老太太。”
“在我长姐嘴里,佟老太太是一位相当有智慧,坚强又乐观豁达的人。我们全家人都非常敬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