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丹华被令狐司糟践成这般惨状,
丹姝咬紧牙关,仿佛梦回幼时全家上下烈火滔天血流成河的那一夜,
“你这般作孽,老天岂能容你!”
令狐司端详了会儿丹华身上伤口缓慢自愈的神奇过程,听见丹姝嘶吼后,他斜睨了眼前狼狈不堪的女人一眼,道:“天不容我,难道我就能容天?”
“老天不公,偏爱世上一人,它就没有作孽、就是什么好东西了?”
随着令狐司越来越大,放肆不羁的声音清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就是这样的老天!我要逆了它,让它看看自己做的孽,让它知道谁才是胜者!”
“有眼不识才的老糊涂!”
这是多么狂妄的言辞,多么响亮的怨怼,
萧玉书在祭坛里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何其震撼,又顿觉世间之事无常,坑害了许多人。
一本小说,
有人注定是天道宠儿,一路过关斩将登上王座受万人膜拜敬仰,
有人注定是人世沧海一粟,仰望那些光芒,一辈子碌碌无为,
有人注定要作为主角的垫脚石,是炮灰,是败者,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法战胜主角光环的反派,
在时望轩这本书里,令狐司毫无疑问是后者,
而悲戚的是,在时望轩父亲那本书里,令狐司还是后者,
似乎无论年少还是年长,无论气运之子更迭多少代,他令狐司只要活着,就注定了不得正道的反派之路,
令狐司的命就是跟主角对立,跟其争斗不休,然后在书里恶事做尽被主角替天行道,死后还要遗臭多年,不得安宁。
这或许就是某一类小说的特定,
广大读者的痛快,就是书中角色无可奈何的悲哀。
作为有私心的人,萧玉书无比庆幸自己不是书里人,
作为有了爱欲的人,萧玉书更加庆幸时望轩是书里的主角,
毕竟无论书怎么写,主角还是要比反派活得长,过的更好,总不至于从头到尾一直坎坷破碎。
可同时,
作为一个亲眼见证一切的旁观者,更作为一个知晓整个世界来源的读者,
站在高处的萧玉书看着下方这些人,
一张张熟悉的、陌生的、有过几面之缘的面庞,
都是鲜活的,生动的,
不论是恐惧还是愤怒、悲伤还是难过,
都是活人,都是有生命的,
都跟现代萧玉书见过的人没什么区别,
他们都是人,
即便是被几段文字决定了命运、样貌、出身,
可下面这些人,
路人,炮灰,配角,
每一个都有七情六欲,都有自己的想法,
站在高处俯视这些人的萧玉书下意识伸手扶住屏障,眸光闪烁,
他想,
倘若真的有神,倘若老天真的有眼,
会不会也同萧玉书此刻的模样,
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看着凡间这些为了命搏杀的人,五味杂陈。
那对方是会哭,会笑,还是会冷眼旁观面无表情,
亦或是,不屑于这一切?
萧玉书不清楚,只知道若真的有,那老天必定会比自己站的更高,连萧玉书的一切也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这个想法有些惊悚,
让他没来由的心慌不安。
“别怕,我不会让他疯到你身上。”
身后靠上来一个温热坚硬的胸膛,从后将萧玉书罩在怀里,恰到好处的用身上的温度遏制了萧玉书逐渐的心凉。
真暖和,
被从后方拥着的萧玉书心想。
“现在人齐了,再不跑可就要跑不掉了。”萧玉书歪头,侧脸蹭上对方搭在肩侧的面庞,如耳鬓厮磨般亲昵自然。
时望轩同他一样,站在高处俯视下方的一切,将令狐司发疯的模样收于眼底,而后才缓缓道:“倒是个有心气的,可惜了。”
萧玉书也道:“嗯,可惜了。”
也不知道两人各自可惜的是什么,
反正萧玉书心情没了一开始的轻松,逐渐沉重下来,也许是首次觉得身处困境无计可施,所以他伸手抓住了时望轩的衣服,轻声道:“你怕不怕死?”
这个问题在这种时候问出来是毫无疑问的打压心情,
其实不该问的,
但是萧玉书突然就想问了,
他想知道,
像时望轩这么厉害的人,这样的主角究竟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也怕死。
可就在问题脱口而出的时候,对方环在萧玉书腰上的手臂逐渐收紧的力道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答案毋容置疑,
时望轩是主角,也是人,
人都会怕死,
这才正常,毕竟萧玉书也怕死。
因此萧玉书伸手覆在时望轩的手背上,安慰道:“没关系,咱们福大命大。”
“我堂堂神通广大,怎么可能真会让他得逞了去。”
话虽是这么说,可萧玉书心里无比清楚,今时不同往日,他怕是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任性自如,想做什么都无所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