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佛面,叔伯想来也不会再打她主意。
两人这么说定后,很快都放松下来。
杜容和也不再露出虚伪的温情,还跟楚韵说了些杜家家事。
渐渐的,楚韵对杜家有了更深的了解。
她总算知道杜容和为什么娶自己了。
杜家祖上当年在沈阳也算比较有名的士儒,努尔哈赤打过来后就这么把杜家这一支掳走,归到自己的正白旗名下做了包衣奴才。
后来杜家又分给了多尔衮,顺治爷上位后将正白旗收到自己手上,杜家跟着成了上三旗的一员,从此只在内务府为皇帝做事了。
楚韵在杜家只待了两日光景,已听宾客说过几次“天子近臣”。
听起来风光无限,可问题是沈阳老家还有一支杜氏。
这支杜氏当时打仗是跑了的,打完了以后又在沈阳繁衍生息。
京城杜氏的不幸就在于,沈阳的杜氏跟楚家老太爷是一路人。
楚家老太爷到死都认为自己是大明遗民,而且真的做到了为大明守节一辈子。
楚老太爷对平头百姓很宽容,对曾经有名有姓的包衣奴才就万分鄙夷了。楚韵没见过老太爷,但她出门前亲眼看着楚大给祖宗上香时,先找了块黑布把老太爷的牌位蒙着。
楚老太爷这类人遍地都是。
有这类人做对比,另一类人日子就不好过了。
两类人离着远那还好些,杜家这个离着远也没用,同根同源打断骨头连着筋,只能此消彼长了。
杜老爷并不服气,认为自己这支是流过血的,死得就剩他爷爷这个独苗了,你们那都是逃兵,装什么大瓣蒜啊。
形势不饶人,人家如今就是以明遗身份在乡绅士族间备受好评。
杜容和怕她听不懂,便挑了个同妇女生活息息相关的职位举例沈阳杜氏有多受好评,道:“沈阳杜氏和江宁织造交情便不错,沈阳杜氏来京里十次有八次都是跟着他们去参加诗会,翰林院里不少人都很熟悉这些不肯出仕的俊杰。”
楚韵只听到了前半句。
清朝的官楚韵除了如雷贯耳的那些,认识得不算多,江宁织造她还真认识。就是曹雪芹的祖宗曹寅呀!
楚韵道:“那沈阳杜氏确实挺有名声的。”
搞不好人家的福气还在后头呢!曹寅对诗友不错,编全唐诗还不忘提携有能力的旧友。
就算编书赶不上,子孙能借着祖上交情请曹雪芹吃顿饭,那可就又五花马千金裘了。
沈阳杜氏眼看着要奔着名垂青史去了,难怪正白旗杜氏压力这么大。
杜容和不知道曹家以后会有全唐诗和红楼梦,作为杜家这一代的才俊,他也有他的眼光,道:“虽然沈阳杜氏并没有官位,但已经形同清流之官,虽然他们没有享有厚禄,但已经出入王侯之家备受优待,只要子弟能做出一两篇青史留名的文章。一个不顺的汉人,即使没有做官,汉人儒林要求的出人头地,沈阳杜氏也能够全做到了。”
说到这里,杜容和就不再说了。
他同楚韵成亲就是因为,家里迫于形势不得不同沈阳杜氏交好。
杜家也不是人人都赞同这个,就是杜容和也觉得文曲星不是这么容易出的,所以他们家里现在还能够靠着康熙包衣的身份,保持不卑不亢的气度,不必对老家弯腰。
楚韵对此不太乐观,人家就不需要变成文曲星,只需要跟在文曲星身边沾光就好了呀!
楚韵道:“你也跟他们一起玩。”沈阳的人一年才来几回?如果杜容和能和曹寅做个君子之交,说不定她还能见一回真容。
说到这个杜容和就笑:“一笔写不出两个杜,人家认了那个杜,还有这个杜什么事?”
八旗子弟住得都近,杜容和出门当差跟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隔三差五也会请人一起跑马。
他请了人家不来,那有什么法子?
杜容和的自尊心只允许他做到这个地步,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他们家能人还是杜老爷,一辈子能屈能伸,看形势不对,很快就调整心态要给家里娶个汉人媳妇。
要是这媳妇刚好家道中落,可以彰显他们家还有汉人重信守义的气节,那简直是打瞌睡遇上枕头,天要旺其家了。
杜老爷不跟杜太太说这个,杜太太汉姓郎,满姓钮祜禄,跟老满洲八大姓不是一回事。姓张的跟姓张的也不一样,张道陵是天师,张大川就是卖猪肉的。
杜容和舅家更是,这个钮祜禄从前跟汉人做生意做得多,入关后是自愿划到汉军旗来的。郎家汉语说得顺溜,亲戚大多还是汉话都不会说的满人,他娘就认自己是天下第一等。
杜容和和两个哥哥在外走动,闲话听得多了,倒是很能理解父亲的感受,他也并不为媳妇出身不好委屈。
这些话他不会对楚韵说,他说这么多只是想让她知道就算他们如今不行房,自己也不会欺负他。
杜容和让她安心住着养身体,道:“沈阳听说咱们的婚事,担心我们苛待你败坏杜氏名声,昨日来了许多人。”
杜老爷趁着机会拉着人重修旧好,他对楚韵也十分满意,杜家没人去触杜老爷的霉头,杜容和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