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浙直总督府。
浙直总督兼浙江巡抚胡宗宪落于上座,旁边的是浙江按察使何茂才、浙江布政使郑泌昌,以及织造局总管太监杨金水,清流一派的谭纶宛若雕像,坐于角落,无任何人与他搭话。
屋内烧着炭火,数名舞姬正跳着华美的舞蹈,而她们的身上无一例外都穿着轻薄的丝绸,很好地衬托出了其身材,十数位番邦商人看着桌上摆放的丝绸,窃窃私语,不时还上手细细抚摸,眼中的满意之色,无法掩饰。
“我们要五十万匹,你…你们有吗?”番邦商人操着半生不熟的话语,询问道。
“有,当然有,别说五十万匹,八十万匹也有!”织造局总管太监杨金水听闻,笑弯了眉毛,随即快步走上前,拿起一匹丝绸,开始向番邦商人推销。
“什么?要涨价,十两八钱?不行不行,我们没那么多钱。”听闻杨金水的报价后,番邦商人的头摇的想拨浪鼓一样。
“今年的丝绸采用了新法子,自然成本也就上去了,你看她们身上穿的,和你手中的是同一种,是不是感觉更薄了?”杨金水说着,伸手指向那些正在跳舞的舞姬。
番邦商人顺着杨金水手指的方向看去,迟迟收不回目光,只得应付答道:“好…好像是要薄一些。”
“不过十两八钱实在是太贵了,十两五钱吧。”
“十两六钱,不能再少了,我还是看在去年你们也订购了丝绸的份上才卖的!低于这个价格的话,我可要受罚了。”杨金水说完,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番邦商人听完杨金水的报价后,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商量了许久,哪怕一匹丝绸卖十两六钱,他们转运回欧洲后仍然有的赚,最终点了点头,同意了杨金水的报价。
“好,十两六钱一匹,我们买五十万匹。”
眼见买卖敲定,番邦商人又坐回原位,细细欣赏歌姬的舞蹈。
听闻番邦商人最终的定价,在场的众人皆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其实今年的丝绸和去年相比并无两样,但报价却贵了许多,去年一匹丝绸的报价是九两四钱,高兴之余,众人很快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话说织造局有那么多产量吗?”何茂才端起茶抿了一口,向一旁的郑泌昌低声询问道。
“这…好像没有那么多吧,去年的产量也才三十万匹。”郑泌昌回忆片刻后,给出了答案。
“那这多出来的二十万匹丝绸又到哪去弄呢?”何茂才的脸色瞬间苦闷起来。
一位番邦商人看向坐于上座的胡宗宪,拱了拱手,恭敬道:“胡大人,除了丝绸之外,我们想买些其他的。”
说罢,眼神瞥向房间内正在跳舞的舞姬。
胡宗宪听闻,轻抚胡须,从座位上起身,眼神从番邦商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朗声道:“我大明可以卖丝绸,也可以卖茶叶和瓷器,但就是不卖人!”
眼见胡宗宪发了火,那些番邦商人连忙端起酒杯赔罪,共饮几杯后,气氛又恢复到了先前的融洽。
将番邦商人送走之后,杨金水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气,随即开始在内心盘算起可能的收益。
“禀大人,戚继光来信!”
就在这时,一位士兵匆忙闯入浙直总督府,并将前线的战报递交给胡宗宪。
“既然是从前线送来的战报,那我就不打扰了。”杨金水听闻,连忙起身告辞,作为宫中之人,理应对朝事避嫌,这也是朝廷多年以来所定下的“规矩”。
“杨公公慢走。”众人随即作揖送别。
杨金水走后,看着胡宗宪手里的信封,房间内的众人皆屏住了呼吸,舞姬的舞姿仍然像先前一样柔美,但在场的众人都没有兴致再看下去了,郑泌昌有些烦躁,摆了摆手,随后舞姬们便都下去了。
胡宗宪将信封拆开,同时郑泌昌、何茂才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地盯着信封,不敢移开半步。
只见信上所写的内容让胡宗宪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哈哈哈,好啊!好啊!”
“大人,可是前线打胜仗了…”郑泌昌何茂才二人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如此高兴,不由得询问道。
“你们自己看吧。”胡宗宪说完,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众人。
郑泌昌和何茂才将信上的内容看完,也不禁面露喜色,信上写着,明军在奉化、宁海等地共歼灭倭寇两千余,此外还从俘虏中获得了汪直的消息。
“这个汪直当真可恨,竟然勾结倭寇来残害我大明朝的百姓!”郑泌昌看完信件,脸上愤愤不平。
“要我说,干脆把他家的祖坟刨了。”何茂才也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胡宗宪无视了二人脸上的谄媚之色,只是淡淡道:“待会儿我要上奏朝廷,替将士们请功,你们先回去吧。”
“是。”郑泌昌与何茂才对视一眼,同时向自己的上司作揖告别,一直坐于角落的谭纶也起身告辞。
胡宗宪说完,便径直回到书房,将宣纸铺开,提笔欲写。
“大人,这是严阁老送来的信。”胡宗宪的幕僚徐渭敲了敲门,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放在那吧,我待会儿会看的。”胡宗宪头连都没有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