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毕竟也活过十八年,发生的事情多了,相公要问什么,奴家怎么会骗你呢。”
听到少年的质问,元柔语气没有丝毫波澜,笑意盈盈地虚抱住少年脖子:“奴家很开心,相公居然愿意去了解奴家的过去。”
李长乐神色复杂,踌躇良久之后,沉声道:“元柔,你还记得自己遇上兵祸那个小村子吗?”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呢。”元柔语气落寞,眼神有些闪躲。
“可我有些记不清了。”少年盯着她的脸,“当时有数百具尸体,我可不记得其中有你。”
“因为,奴家在那些畜生进入村子前,就自焚而亡了。”元柔抬起头,笑得有些凄凉:“这一路上,奴家一家见过太多,知道落在那些畜生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在这片地界上,人与畜生的界限已经被打破,当失去了所有道德和规则的束缚,人甚至还不如畜生。
原本以为,死亡就是一切的结束,可后来才发现,总有那么一些家伙,连尸体都不肯放过。
有些女人自杀前会把自己的脸划烂,有人则会把肚子划破,元柔则是选择了自焚。
李长乐长长呼了口气,喃喃道:“之前你说,酆都的路断了,我还觉得是你在唬我,现在我真有些相信了。”
这一个月时间,他也见识到了很多,但听到元柔说的这些,他才又一次意识到,那些畜生要比想象中的更加畜生。
酆都路已绝,恶鬼在人间!
“相公,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李长乐盯着她,已经成了孤魂野鬼的女人,笑得却十分纯净,比活人更加澄澈!
“算了。”
李长乐大步流星,头也不回道:“不是说前面有家铁匠铺吗?过去看看。”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少年虽然不认路,但并不是傻。
就比如说,元柔一家明明是往东投奔洛阳,又为何会出现在武川镇西一千多里的地方?
他心中还有问题,但他不想问了。
走过街角,便能听到“乒乒乓乓”的打铁声,一处老旧的铁匠铺子,坐落在不起眼的角落。
生逢乱世,书铺没几家开张的,铁匠铺倒是不缺客人。
可奇怪的是,这附近莫说是客人,除了那个铁匠,就连活人都没有。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很厉害的铁匠?”李长乐有些狐疑。
他印象中,铁匠都应该是那种身腱子肉,皮肤黝黑的光头大个子。
眼前这个男人,身材消瘦,穿着一件被烫了不知道多少洞的破旧长衫,抡着一把比自己胳膊还粗的铁锤,正在敲打一把刀胚。
元柔掩嘴一笑,“相公,这位脾气有些古怪,一般的客人都被他骂跑了,不过你可别小看他,武川附近的武将都以能求购一柄他打造的兵器为荣。”
这种身怀奇艺之人,不论在哪都能活下去,哪怕身法低微,也总有人会用得上,搞不好还得欠他人情。
可也正因为自视甚高,这种人又都容易养成一些臭脾气,最后反而过得不那么好。
“师傅,您这里有成品的剑吗?”李长乐走上前去。
打造一把剑最少也需要几日,现在的情况,他不可能在武川待太长时间。
男人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原本还能看的一张脸,这下子变得更脏了。
他胡子扎成一个小辫,末端还有被火燎过的痕迹,蓬松的长发和胡子都是自然卷,再加上那一身长袍,怎么看都不像个铁匠。
“成品剑?”拓跋渊打量着少年,嗤笑道:“老子的剑可是用来杀人的,你不是已经有两把了。”
“好家伙。”李长乐心中郁郁。
这人还是真是,一开口就是夹枪带棒的,言外之意,就是说他这两把剑,都只是摆设?
“欸,杀过人吗?”
“你猜?”
少年一声冷笑,将黑剑丢了过去:“这把剑应该认识吧?”
“王家的传家宝,居然落到外人手里了。”拓跋渊突然间笑了,“解气,解气啊,你是杀人夺宝,还是潜行盗窃。”
“都不是。”李长乐也不隐瞒,“我们两个人,王家一个换骨境的小辈,没打过我俩,丢下剑跑了。”
“菜!”
拓跋渊冷哼一声,但态度却比之前好了很多,“成品剑后院有的是,自己去挑吧,不收你钱。”
“谢了。”
李长乐独自走向后院,又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跟王家有仇?”
“我跟世家有仇,否则也不来这三不管的地方当丧家犬!”
拓跋渊说完,脾气突然间上来,一锤重重砸在刀身上,火花四溅:“要剑就自己去找,不要就赶紧滚,老子忙着呢。”
“艹”
突然被骂,少年也难得吐出一个脏字,随后去了后院。
约莫过了有一刻钟,少年回来了,手上并没有多出来什么。
“十几把剑,都没看上?”拓跋渊问完笑了,“也是,那些剑老子也不满意,也就只能唬一些粗鄙武将。”
“那些剑我试了,都挺不错,有机会再找你铸剑。”
李长乐说完,便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