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 阮眉态度这样真诚, 纪雨宁也不好不收,尽管她自幼所受的教导告诉她, 女子应以贞静端方为宜, 不该流连于这些事——但,比这更出格的事她都做了,似乎也不介意多条罪名。 本来是打算上街去的, 这会子却又让玉珠儿将门锁打开, “进来喝杯茶罢。” 阮眉有点不好意思,“没打扰您吧?” 自从皇帝在石家宴会上公然将纪雨宁抱走, 阮眉就知道, 纪雨宁在此地待不长了——也好, 她这样标致的人才, 居于陋巷未免太埋没了些。 阮眉是真心替她高兴的,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 可以姐姐的聪慧,必然难不倒您,再者, 也不会也有人再寻您的麻烦。” 李肃这些时日的种种, 阮眉皆看在眼里, 她也苦劝不住, 到底只是个妾, 老太太都拿儿子没辙,她能怎么样? 原本替纪雨宁担着心, 直到昨天那件事冒出来, 阮眉心头大石方才落地。 纪雨宁微微笑着, “你今日过来,应该不止为这件事。” 似她这般善解人意, 本不该这样着急忙慌的,想必是受人之托。 阮眉不禁脸红,“其实,也有相公的意思。” 从昨夜酒宴上回来,李肃一夜都没睡好,总疑心隔天皇帝就会派太监来传旨,把他从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上踢下去,再发配至辽远的西岐或北疆——皇帝只一眼就被纪雨宁迷住,可不说什么都得照做? 他实在是怕极了,因此天尚未明就催着阮眉过来,纪雨宁向来吃软不吃硬,又是个怜贫惜弱的脾气,只消阮眉向她诉说一番家里苦衷,唱两句冤,好歹体谅一下自己的难处——若没他这根顶梁柱,李家老小恐怕都只有喝西北风去。 至于纪雨宁调换那批珍宝的事,他当然也不敢再追究了,只当舍财消灾,好歹别落井下石。 纪雨宁听到此处,唯有轻哂,李肃还是一样的没胆色,凡事皆仗着女人出头。 这种事便真是弄得他家破人亡也没什么意思,纪雨宁只淡淡道:“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他不来招惹我便罢,我犯不着去作践他。” 阮眉温婉道:“我也是这样想,只是相公总小人之心……” 忽然意识到不该这样说李肃,忙住了口。 限于出身之故,她对李肃的崇敬烙印在骨子里,一时也难改掉。纪雨宁只蹙眉道:“怎么不把悦儿也带来?” 听说眉娘产的孩子已经立名,是李肃亲自给取的,自然是希望他今生今世快活无忧——他不是个好丈夫,对孩子倒算得用心。 阮眉讪讪道:“妾出来得早,悦儿正贪睡呢。” 看她模样,纪雨宁便知是李肃的意思——怎么,生怕她会对孩子不利不成?她倒不见得将对他的恨意转嫁到稚子身上。 只能说李肃自己是什么人,看别人就是什么样。 虽然她如今已不算是嫡母,可纪雨宁还是从腕上褪下一串虾须镯,“这个你拿去,就当是我给悦儿的见面礼。” 阮眉慌忙推辞,“不成的,怎么能让您破费……” 纪雨宁执意要她收下,“兴许是咱最后一遭见面,只当留个念想,以后别忘记有我这么个人就行了。” 阮眉只得揣进袖中,她窘迫地擦了擦手背,小心望着纪雨宁道:“姐姐,其实你以前遇到的那个楚公子,就是陛下对不对?” 纪雨宁失笑,“你怎么知道?” 若说是因为姓氏,李肃都没联想到这点。 阮眉羞涩地垂眸,露出一口细白的小米牙,“我只是觉着,姐姐素来是极自尊自爱的人,若与陛下只是初识,就算他怎么强求,姐姐也不会轻易答应跟他回宫,思来想去,除非姐姐早就与之相处过,识得陛下为人,否则,陛下焉能如愿以偿?” 纪雨宁不禁感慨,她在李家过了六年,可李肃对她的了解尚不及一个新来的妾室——到底是错付了。 幸好她陷得不深,也并未因此蹉跎掉最好的年华,再迟些,别说皇帝,兴许连贩夫走卒都未必瞧得上她了。 眉娘在纪家喝了两杯茶,又吃了一碟子酸甜开胃的小点心,方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玉珠儿脸颊绯红,捏着那两张纸道:“小姐,您要留着吗?” 秦楼楚馆里的东西,按说大家闺秀是挨都挨不得的,不过她还真有点好奇呢。 纪雨宁想了想,“找个郎中看看里头药材,若合用,便留下。” 她都已经做出淫奔之举了,再谈什么节烈未免有些可笑,何况,光是楚珩对她好,她不做出点回应也不行——这世上不对等的感情是最难持久的。 在此之前她尚未学过如何取悦男人,但,不妨试着去做。 玉珠儿手脚极快,早上便着人向家中递了口信,等主仆俩来到绸缎坊时,那两口子也已赶到。 听说纪雨宁委托他们照看铺子,老人家激动得不知所以——其实也算不上太老,左不过四五十上下,因为长期操持农活的缘故,模样仿佛沧桑些,身子可结实得很。 又把年纪稍大的那个小子推出来,“他叫榆钱,别看今年才十三,人小鬼大,精明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