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内。
柳姒细细抚摸着桌上被她展开的画,是谢晏之前赠给她的那幅。
除夕之夜,揽月阁上。
阿娘的目光依旧那么得柔和美丽。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安王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屋中。
“小阿姒。”他道。
柳姒并未回应,而是将画拿起展示在他的眼前,问他:“七叔,你看我与阿娘像不像?”
安王的目光随意地落在那幅画上,却在下一刻猛然怔住。
他看着画上身披湖蓝斗篷的妇人,视线紧紧落在她熟悉的脸庞上,微透的瞳孔震颤着,急迫地问道:“她是谁!”
柳姒将画举在自己脸边,语气中带着意味不明:“这是我阿娘啊,七叔,难道我和她长得不像吗?”
见她这模样,安王冷静下来,定定道:“不可能,她已经……”
“死了是吗?”柳姒问,她继续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阿娘又活了。”
活了?
他明明看见阿珠被烧死在那场大火之中,尸骨无存,怎还会活?
他摇摇头:“不可能。”
“是吗?”柳姒轻笑。
她指着那画上的阁楼对他道:“可是七叔你瞧,这是上京的揽月阁。”
安王看着画上的高阁,确是揽月阁,而揽月阁是在乔珠死后才建成的。
一种荒唐的想法出现在安王脑海之中,他看向柳姒,语气带着不自觉的期待:“她在哪儿?”
柳姒漠然:“她死了。”
安王蹙眉。
她方才不是说乔珠还活着吗?怎会又死了?
然后,他就听见柳姒说:“被谢迅杀的。”
谢迅?
安王脑中乱作一团。
他想起最近京中发生的事。
而后猛然看向她,带着肯定:“谢迅竟真是你杀的!”
柳姒不为所动:“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安王头一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侄女儿,问道:“小阿姒,你究竟要说什么?”
柳姒走到桌边,将画缓缓合上,她道:“七叔,或许我该叫你阿鹤,是吗?”
阿鹤……
这个名字已经有很多年没被人提起过了。
安王怔然,随即苦笑:“这个名字是你阿娘告诉你的么?”
不然她怎会知道?
柳姒摇摇头:“不是。”
她找到乔珠时她记忆全无,怎还会记得安王这个昔日爱人。
安王闻言黯然:“也是,她不愿提起我也是应当。”
说罢,他又重新看向柳姒。
她能知道阿鹤,看来手中掌握的消息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于是他道:“小阿姒,你做了这么多,不会只是想对我说这些话吧。”
先是逼得鹤山手中的“度寒散”卖不出去,引他主动现身,再是去仙乐楼与鹤山说她手头密信之事。
所以,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柳姒也不与他做戏,开门见山道:“第一,几日后的殿审,我要你暗中助我,否则那封密信便会在我死或是失踪的当日交到圣人手中。”
此事不难,安王答应了她:“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我要太子与凤阳的性命。”
安王挑眉:“我一个只知修道的闲散王爷,如何帮你扳倒储君?”
正倒了茶自顾自喝的柳姒轻笑:“七叔,不,阿鹤。你连圣人都敢刺杀,还怕储君?”
安王笑容一僵:“这你都知道了?”
茶汤上升的雾气氤氲了她的眉眼:“东宫的夏环,是你的人吧。”
事到如今,安王大方承认:“是。”
柳姒道:“一个小小的夏环便算计了太子与淮王,七叔真是好智谋。”
中刀醒来后她就在想,那么明显的嫁祸,不会是太子做的。可查来查去,那个小太监又真是东宫中人指使。
柳姒甚至怀疑太子是否被何人骗得失了神智。
可后来转念一想,既不是太子所为,那就是东宫中出了问题。
安王此计高明之处在于。
明面上令淮王不得脱困;二是令圣人疑心,忌惮太子。
毕竟太子当夜的表现太急迫了,就算圣人知道太子并未指使刺客刺杀,但他那夜急于扳倒淮王的表现,也会令圣人不满。
太子只是储君,真正的天子还是圣人。
圣人尚在,你身为太子怎能心急?
可淮王的存在又注定了太子会心急。
而柳姒能查到夏环是安王的人,也不过因着她无意间晓得安王不似表面那般无欲无求。
此计一出,淮王忧惧,太子又会因圣人久不处置淮王而别有疑心,更加不安而失了理智。
人一旦失了理智,就会做错事。
到时,柳姒的机会就来了。
智者善谋,不如当时。
便是如此。
安王听罢,哈哈大笑:“小阿姒,你比我想象得更聪明。”
也更狠心。
莫说其他。
便是谢迅此事,她能以身入局,将自己囚困于此,便说明她豁得出去,足够狠。
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