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们这次的遭遇,余兴旺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不知道他跟老婆子这一走,建忠家的到底是否知情。
她难道也默许琴嬷嬷的计划和所做所为吗?
余兴旺长叹了一口气,心头五味杂陈。
他勉强抓住大儿子的手,想要给他些安抚。
“爹也知道,这次的事情苦了你啊!”
“要不......等咱们到了县衙,见到县太爷后,看他打算如何发落你。”
“左右爹娘也是跟你在一块儿的,打点差爷们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动手?”
他下意识地拒绝了长子的提议,暗暗决定将银子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中。
前途一片迷茫的情况下,他跟老婆子的手里还是有点银子,心里才能更加踏实一些。
生平头一回,余建成跟他爹要银子,被拒绝得如此明明白白。
就......一下子脑子有些没转过弯来。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老爹,好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再说了,你这都是些小事!”
“江大夫可是好端端的,屁事也没有。”
余兴旺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大不了就是打你一顿板子呗。”
“你二弟和你二弟妹,都挨过二十大板了,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
他拍着老大的手,安抚的大饼画得溜圆。
余建成都快要不认识面前的老汉了,这当真是他爹?
他爹居然也有舍得看他挨打的一天吗?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老爹,细细地打量着,这个爹怕不是假的吧!
都不心疼他了。
难不成,变成奴籍后,一个人的转变居然能有这么大?
都怪小妹那个不省心的婆婆,太他娘的坑人了。
坑了她不算,居然还坑把爹娘都给坑不见了。
虽说......他老早就盼着有一天,能自己当家做主,像爹那样做个幕后拍板的当家人。
可突然之间就上了这么高个位置,他总觉得有点儿不大适应。
他咂巴着嘴,看着老爹,突然觉得他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竟然让他一时间无法反驳。
“爹啊!你们是不是不疼我了?都舍得让我挨板子......”
他瘪了瘪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看在宋头的眼里分外的滑稽。
老余家的大男人,居然是这么个玩意!
真是让他开了大眼了!
“瞧你这点儿出息!都已经是当家的人了,别弄得自己连个娘们儿还不如。”
钱婆子想到身上最后的一点点碎银子,没好气地插嘴道。
“就知道找我们要银子!以后家里的银钱,你自己可要上点心。”
“可别让你那个抠门的媳妇给糊弄了,她虽说不会怎么顾着自己的娘家人,但你可是有三个儿子等着成亲呢。”
钱婆子想到老大一家的日子,不由得感到阵阵忧虑。
这儿子生得多了,也是个为难的事情,还有他们分家之后,几房都要面对,兵役银子怎么解决的问题。
她跟老头子算计了一辈子,也才置办出那么点家底子,这还是沾了点老三会打猎的光呢。
老大家的几个男娃娃,还是生得太娇气了些。
余建成一心想找爹娘要银子,却被逮着机会教育了一路,不由得蔫头耷脑的,一点精神都没了。
不给银子就不给银子吧!至于跟个老和尚念经似的,在他耳边嘚吧嘚地念了一路吗?
也不嫌口干得慌!
他索性掏了掏耳朵,闭上眼睛斜靠在车厢上,假装已经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他便发出了不小的鼾声。
钱婆子看大儿子这模样,又好气又是心疼地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他们两个老的贬为奴籍也好,远离几个儿子,往后也闹个眼不见心不烦。
从今往后,他们的生活过成什么样子,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骡车外,跟顾恒坐在一起的二贵,听着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终于露出了一抹难得的笑容。
要不是他得去镇上的衙属,把余冬玉的奴籍换到手,哪里愿意跟老余家的几个蠢货坐一辆车。
他神清气爽地畅想着未来,等到看着宋头把老余家的两个老家伙送去县里。
他就能拿着换好的户籍证明,跟恒叔一起回家了。
想到这一次,他们的计划虽说掀起了波折,却总算是圆满的达成,他的嘴角就不自觉得向上翘。
骡车很快便在长北镇的衙属门口停了下来,几人麻利地跳下骡车。
钱婆子推了推,睡得口水流到下巴的大儿子,想到未卜的前途,脸上的老褶子都多了几条。
“儿啊!醒一醒,咱们要换上马车赶去县里了。”
真没想到,她这辈子头一回坐马车去县里,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不由得擦了擦不由自主滑落下来的眼泪。
这一路上,她感觉脸上的泪,就没怎么干过。
只可惜,不论是老头子或是大儿子,都没有那个精力去顾及她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