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三位公子之时,便几乎亏空了余安冉本就脆弱的身子。
当时府医劝过她,她的身子不适合留下这第四个女胎,然而余安冉却觉得,日思夜想的姑娘终于来寻她,来了便是缘分。
因此,瞒了宋家上下,卯足了劲要生下来这个女孩。
对于余安冉已经亏空的身体,宋焱自然是不知她诞下三子,已然是强弩之末。
只知道这第四胎是心爱女子盼来的,便喜气洋洋的等了一夜。
说来也是奇怪,本该月明星稀的夜,在余安冉被推进产房的时候,登时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毫不犹豫砸在青瓦之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若是平常,宋焱或许还有心情站在窗前,望着倾盆而下的大雨赞赏一番,好生陶醉的嗅一嗅空气中蕴含着的泥土芬芳。
但是那晚,雨势太大太急,令他心中很是不安。
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的声音,当时感觉并非悦耳,而是令人莫名心慌。
宋家三位公子年岁尚小,却毕竟是将门之后,懂事比寻常孩子早些。
也就是最小的三公子,一直闹着吵着要抱抱。
宋焱莫名心烦意乱,再加上雨势越来越大,他也没搭理三公子。
稳婆进来进去,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丫鬟进进出出,以至于额头全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使得宋焱这大将军也难得有了紧张的时候。
他的紧张,直到看见一个丫鬟抱着一摞染血的白布出来时,当即变得好似洪水宣泄,一发不可收拾。
宋焱登时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变得瞬间空白,待反应过来时,已经把那丫鬟揪着衣领子提了起来。
宋老将军对待下人向来宽厚,如何如此失态过?
倒是那丫鬟也是个胆大的,面对双眸猩红的宋焱,虽然有些惧怕,却颤颤巍巍的告知了余安冉的情况。
因着诞下三位公子,身体亏空的厉害。
现在府医给余安冉上了一株千年人参吊住了夫人的一口气,夫人现在已经没了力气。
再加上大出血,孩子只冒了半个头出来,夫人却是已然晕了过去。
一听心爱的姑娘有了危险,宋焱登时急了,直接就要往产房里头冲,得亏是被旁边的丫鬟们拦住了。
毕竟那里是产房,污秽什么的暂且不说。
窗外下了那般汹涌的倾盆大雨,早已透过窗户窜进来了不少的寒风。
若是宋焱将军当真一时冲动闯入产房,恐怕届时,当真是一尸两命了。
被拦下来的宋焱一直焦急的站在产房门口,望眼欲穿的看着面前的墙壁,眸中满是心疼。
他在后悔。
若是早知道安冉会遭如此大罪,他宁愿不要这些孩子。
起初余安冉头胎的时候,姑娘年轻气盛,力气也足,但终归是害怕生产的。
那夜,她的惨叫声持续了一天一夜,才成功诞下了宋家长子宋瑾瑜。
当时的宋焱将军在宋瑾瑜出生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满心满眼都是虚弱到近乎昏迷的余安冉。
那是铁血丹心的大将军,有生以来第一次落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除非来到伤心处。
看着心爱的女人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那般,宋焱心如刀绞。
“安冉,咱再也不要孩子了,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余安冉微弱又颤抖的呼吸声。
余安冉似乎非常喜欢孩子。
待养好了身子,便缠着宋焱要孩子。
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哪怕在众人与世俗的眼里,宋将军脸黑如碳,举止粗俗,活活像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老匹夫。
可余安冉就是喜欢。
再加上当时余安冉刚刚产子,宋焱得了圣令需驻边,一打便是一年。
夫妻之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像是宋焱与余安冉如此相爱的,自然是小别胜新婚,在回门之时也是干柴烈火,再加上余安冉的柔情劝说,宋家老二宋钰便出生了。
宋家老三,宋瑛也是如法炮制。
在二人成婚第十二载时,才怀了宋落落。
十二周年的纪念日,宋焱提心吊胆了三天三夜,得到的是他此生最不愿意听到的噩耗。
“孩子很健康,是个千金。”
当时稳婆抱着哭声嘹亮的宋落落,宋焱无心去看,而是红着眼眶,几乎是匍匐到了余安冉塌前。
余安冉有气无力的告诉宋焱,她说:“妾身嫁于焱郎,此生无悔矣。”
“落落是妾身千呼万唤求来的孩子,焱郎定要代替妾身,好生照顾她。”
余安冉话毕,便再也没了气息。
宋焱将军人高马大,抱着小小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余安冉,一直没有说话。
他就这么抱着余安冉,活像一尊雕像。
哪怕余安冉生前的汉渍沾染了他一身,他也未尝松开一寸。
下人们唯恐触了将军逆鳞,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再一个下雨天,余安冉的贴身婢女红肿着一双眼,跪在了宋焱面前。
“将军,让夫人安息吧。”
保持了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