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迁死的时候周岁十八虚岁十九。
死得太年轻了。
“真是暴病?”
李景遂面露凄楚。
“不知道,连父皇也查不出来。他只是把当初说景迁是贵人的道士杀了。”
玉山冷笑。
杀道士有什么用。
人家不过是揣测你心里爱听什么就说什么。
又不是真心想骗你。
至于,李景迁的死因,到底是查不出来,还是不想查出来,谁说得清楚。
“玉山姐姐,为什么父亲当了皇帝,我们却并没有变得幸福?”
幸福?
玉山看着弟弟,语气冰凉:
“现在你们至少比杨家人强一些。”
李景遂说不出话来。
“父亲当初走这一条路,总归是这个结果。我们锦衣玉食,万人叩拜,还要幸福做什么,得陇望蜀。”
景遂的头耷拉下来。
“别垂头丧气,刺客是谁派来的,我已经知晓。镇南节度使周宗同我说了,父皇想立你当太子。”
景遂猛然抬起头:
“可是我并不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想不想没有用。关键是父皇怎么想。”
“父皇……他忘不了景迁哥哥。”
景迁,玉树临风的景迁,郎艳独绝的景迁。
“他忘不了又有什么用?能起死回生?”
玉山冷冷讥讽。
“父皇在女人身上不上心,却不知女人心海底针。”
她想起嫡母王夫人说过:
“宋福金比我适合当个正夫人。我没有那种杀伐决断。”
她太慈悲。
一个人就算有十分本事,心软就是十足的缺点。
王夫人特别有自知之明,她不争,把女儿交给灵音师太。
王夫人去世之后不久,玉山为王夫人守孝了一段时间。
接着就提出来去定云寺修行。
这是王氏的遗愿。
本以为徐知诰至少尊重一下结发妻子的临终之言。
不想,徐知诰当场就拒绝了。
女儿好不容易长大,可以做联姻的工具,却要放在庙里面发霉,这是什么道理?
等到第二年她十四岁,志平禅师来徐府化缘。
徐知诰对于出家人特别礼遇,尤其是定云寺的禅师。
徐知诰本来就是小沙弥出身,他总觉得能得到今生机遇,是佛祖保佑的缘故。
并且,在他的记忆里面,生身父亲就笃信佛教。
王夫人喜欢去怀玉山礼佛,他并不反对,每次都十分支持。
虽说往返一次也颇费周折,可徐知诰不吝啬钱财物力。
乱世之中,谁不希望多一份庇佑,愿天下神佛都是自己的帮手才好。
志平禅师上门之后,连连感叹徐家有佛缘。
“徐施主贵不可言,佛光护体,万事顺遂,只不过……”
徐知诰很紧张。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徐施主本是佛前之人,虽是俗缘未了,必然在红尘中有所作为,却需要家族中人在佛前日日供奉祈祷,虔诚修行,才能保施主大事可成,全家平安。
当年我和夫人说过此事,玉山小姐佛缘深厚,可当此重任。不过,贫僧也明白,徐家小姐金枝玉叶,怎可去佛前修行,徐施主定然舍不得。只是,事关徐施主气运,贫僧不得不直言相告。”
徐知诰听了,赶紧把玉山叫出来,复述志平禅师之言。
“玉山,可真有此事?”
玉山对着志平禅师俯首:
“若众生心,忆佛念佛。”
志平禅师还礼:
“现前当来,必定见佛。”
他们之间的对话,语出《楞严经》。
徐知诰见到这个情景,不禁感叹。
“我儿真是孝顺,愿意以身侍法,常伴佛前,保家族千秋万代。”
一个女儿,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如果把她献祭给神佛,能够得到祝福和庇护,是多么划算的一件事!
玉山收拾收拾东西,和志平禅师一道离开徐府。
走得毫不留恋。
“佛寺里面可没什么锦衣玉食了,玉山小姐。”
志平禅师笑着说。
“君不见,三界之中纷扰。
只为天明不了绝。
一念不生心澄然。
无去无来不生灭。”
玉山淡淡回答。
这是唐朝拾得和尚的禅诗。
志平禅师笑嘻嘻地说:
“你师傅灵音师太喜好般若汤,饮多了有些聒噪。她还喜欢钻篱菜和水梭花。你也可以跟着尝尝。”
说完,志平禅师快活地眨了一下眼睛。
玉山一脸茫然,听不懂。
她从徐府离开,徐知诰怎么也得给她安排一些下人。
“谁愿意跟我去,便去,不愿意,何苦强求。”
玉山淡然说道。
丫鬟们大多是不愿意去的,谁喜欢跑到寺庙吃那个苦。
本来随着小姐,以后说不定能给未来姑爷当侍妾。
宋福金不就是王夫人的侍女嘛,现在穿金戴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