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你千万不要自责!”顾思瑶垂泪劝道,“这事,连王爷都不能达成,又何况您呢?娘娘泉下有知,也必不会怪您的!您如今回萧京,是为养病静心,娘娘已远行,您还须多何重自个儿,莫让泉下的她再为您揪心啊!您好好的健康的活着,她便算是含冤带屈而死,知家人安好,也能含笑九泉了!”
“可是,我这颗心,难受啊!”林清远跌跌撞撞走进房间,一边走,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真的……太难受了!”
“舅父……”萧长安低叹一声,“舅父触情伤情,其实,不该住母后的院子的,不如,我再派人重新收拾……”
“不用!”林清远摇头,“我就要住在这里!”
“这又是何必呢?”萧长安垂下眼敛,内心苦涩难言。
“长安,你不懂!”林氏慨叹,“人老了,就一心只想着活在回忆里了!这也是你舅舅坚持要住进扶云院的原因!什么都留不住,留得住过往的记忆,也是好的!”
“可这份记忆,长安,你都快忘光了吧?”林清远突然拧头看向萧长安。
“舅父,我如何能忘?又如何敢忘?”萧长安眼底一片热潮
翻滚。
林清远扶着门,一双赤红的泪眼,牢牢盯住他,似是要看出他的真实内心。
萧长安被他看得心里直发虚,想起近日来自己对杀母仇人苏青鸾的意乱情迷,不由狼狈的垂下了头。
他是一直将这段仇恨,铭刻在心头的。
但隔着十数年的岁月,哪怕再怎么用力,终究还是有点虚渺。
而中间无数的求证,更让这段仇恨,添上一分意味不明的内容,这内容让他摇摆,也让这仇恨变得有点模糊了。
遇到苏青鸾后,这段仇恨,便似更模糊了。
可是,今日,今时,今地,林清远的质问,却似刮面而过的寒刃,凛冽的寒光,照亮模糊不清的记忆,回忆里,那片寒光利刃,那片腥红血迹,变得无比清晰,好像就在昨天发生过似的!
萧长安攥紧双拳,眼眸圆睁,隔着岁月的风尘,又看到了十岁时的自己,绝望无助的哭叫……
耳边,林清远的声音又响起来。
“长安,你不要忘!你也不能忘!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母亲,她是那样的疼爱你!你生了病,她恨不能替你,你有了灾,她能拿自己的命去挡!”
“为
了你,她什么都可以舍弃,也什么都肯去争!她身为后宫之主,身边冷枪暗箭无数,然而不管她受什么样的苦楚,在你面前,永远不会露出分毫!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你父皇后宫三千佳丽,子女众多,你不过是他诸多子女中的一个!可是,你却是你母后的唯一!而你,也是她唯一能指望的人!你是她的骨血所生,你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你不能让她在地底下也不安宁!你不能,你懂吗?”
“我懂!”萧长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舅父,我懂!”
“不,你不懂!”林清远缓缓转过身来,抬头看向渺远的天空,“那时,你太年幼!有很多事,你都不记得了!毕竟,当年的事,你也没能看到多少!所以,天长日久,这段记忆,便会变得模糊难辨,变得,不那么重要……”
“不!舅父!这段仇,我一直铭刻在心,从来不曾忘记过!”萧长安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他哽声道:“舅父,我如何敢忘?我不敢忘啊!”
“如果你没有忘,那么,你就该知道,你接下来,该做什么了!”林清远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
“做点什么……”萧长安抬
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林清远看着他,“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能做!现在朝廷需要苏家,皇上需要苏家,所以,暂时,我们什么都不能做,也不可以做!”
“是!”萧长安点头,“我们与苏家的仇怨,到底是个人恩怨,如今敌军犯境,西关急危,还是……当以边境百姓安危为重!”
“边境百姓安危……”林清远咬牙重复这几个字,看向萧长安的目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这个外甥,自母后去世后,虽然长住宫中,但一年总也有一两个月是住在林家的,林清远作为他的亲人,也常会教他一些在宫中的生存之道。
他教的那些法子,自认为十分实用,虽然有些见不得光,但皇宫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林清远自认为自己是给他提供了强有力的精神依靠。
但奇怪的是,历经十年来看,萧长安却好像完全没受他的影响,为人处事行事作风,更是跟他大相径庭。
而他跟宫中那些皇子也不同,那些人久习厚黑御下之术,个个心机深沉,城府深重,可独独他不一样。
这些个皇子,都忙着去争权夺位,
哪个去闲心,去管什么百姓急危?
连元允帝都未必有这个心思了好不好?
为什么他却莫名其妙的有了这些奇怪的思想?
身为倍受元允帝宠爱的亲王,难道他这时候不应该暗中招兵买马,积蓄自己的力量,以便应对将来的夺位之争吗?
什么百姓急危?
百姓急危,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