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站在墙角低着头,心中对谢安有1种说不出来的钦佩。他已经完全领会到了谢安说的这些话的意图。
谢安是冷静而睿智的。或许有人会将谢安说的这些话当成是怯懦胆小,没有担当。但李徽却已经领悟了谢安的用意。知道那绝不是懦弱,而是智慧。
谢安此举,正是1种最为明智的做法。正是顾全大局,最大化的保全大晋的思想的体现。这确实是1种妥协,但却是在底线之上的妥协。为了不将矛盾彻底激化,这也是1种无奈的选择。
李徽其实之前便领悟到了这1点,否则他也不会贸然开口说出那句话。那便是因为李徽突然想通了为什么谢安会在之前在众官员面前说出那番为桓温辩护的话来。
谢安不久前对院子里聚集的官员说,桓温只带了几千人来京城,而且是朝廷下旨请他来的,要众人不必听信谣言,胡乱猜忌。当时李徽是不理解的,还以为是安抚众人说的谎话。但现在他已经明白了,那正是谢安为了不刺激桓温,不将矛盾严重激化的1种手段。
倘若谢安对那些官员说出了真相,那些官员便会个个认为桓温是来造反的。而当所有人都将桓温视为造反的逆贼的时候,桓温也没有了后路。声望完全崩坏之时,桓温定会无所顾忌的行事。那将再也没有妥协的余地了。
这便是大智慧,大智谋。谢安为了不造成毁灭性的后果,其实已经明白了唯有妥协才是最好的路。这1点,桓温也必是知晓的。他的兵马后撤3里,便已经表明了这1点。
李徽自从来到京城,见到谢安之后,心中其实是微微有些失望的。总觉得自己见到的谢安和自己认知中的谢安有极大的不同,不符合自己固有的影响。那个算无遗策,镇定如山,智慧超群,力挽狂澜的谢安根本不是自己看到的这个谢安的样子。
但现在,李徽对谢安终于生出了高山仰止之感。在这种情形之下,能够迅速的判断形势,做出最为明智的决策。在面临天崩地裂的毁灭时刻,依旧能保持如此的冷静。这才是真正的实力和智慧,这才是真正的谢安。
屋子里的安静持续了漫长的十几息时间。这次是王彪之打破了沉默。
“安石所言……甚有道理。老夫同意安石所言。在眼下这种情形之下,或许要做出1些让步,才能让事情平息。只是不知道……我们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王坦之长叹1声,面露沮丧之色,轻声道:“我大晋社稷,当真命运多舛。南渡以来,风波不断,难有安宁之日。本来,大可利用江东之固,励精图治,以图振兴。熟料……纷争不绝,内耗不断。如此下去,真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真是令人心痛沮丧啊。”
听了王坦之这番感慨,众人都心情低落,神色忧郁起来。
谢安沉声道:“文度,莫要这么悲观。凡事都有定数,天下兴盛衰亡如人之生老病死,此乃常数。我等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尽自己可尽之力,至于以后如何,那是后代操心的事情。况且,老夫相信,我大晋气数远远未到颓败之时,这1次1定和之前经历的风波1样会渡过去的。”
王坦之拱手道:“谢公说的是。然则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谢安道:“什么也不必做,我们只需静待桓温提出他的条件便是。我想,很快,他便会派人进城了。”
……
午后的冬阳温煦舒适,在经历了连续的寒冷冬雨的天气之后,这样的天气给了1种小阳春的错觉。
郗超骑着1匹白色高头大马,身后跟随着十几名随从,缓缓从南篱门外的缓坡上下来,沿着大路慢慢的来到南篱门城门之下。
城头守军剑拔弩张,无数只弓箭对准了郗超1行。郗超没有停步,催动马匹来到城门吊桥之前。
“城上人听着,大司马参军郗超大人奉桓大司马之命进城,有要事禀奏朝廷。速速打开城门。”郗超身边的随从大声叫嚷道。
城头守军将领立刻下城,前往城门内侧的军营禀报。不久后,他返回城头,下达了放下吊桥,开启城门的命令。
当郗超在城上城下的兵马的虎视眈眈之下进入城中的时候,他看到了城门内侧青砖大道上站着的几个身影。
郗超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微笑来。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神情中带着1丝骄傲。终于有这么1天,陈郡谢氏,颍川庾氏,琅琊王氏,太原王氏这几大豪阀家族的统领者,名满天下的谢安王彪之王坦之等人也要规规矩矩的站在路上等候自己了。
这是1个历史性的时刻,是1个值得永远记住的时刻。
郗超下了马,整整衣冠缓步上前,他在等待谢安他们胆战心惊的问候。
“咦?桓大司马呢?怎地只有景兴进城了?不是说大司马回京了么?”
谢安的第1句话便让郗超回到了现实。谢安甚至没有跟自己见礼,见面便问桓温。
“谢公,桓公在山中打猎,发现了几头林鹿的踪迹,桓公想要抓到这几头鹿。”郗超稳定心情,淡淡说道。
郗超虽为天下名士,但其心胸和人品不敢恭维。说话酸刻,暗语伤人,阴阳怪气,这是许多人对他的共识。
郗超说桓温猎鹿,那可不是猎鹿。那是在